人常说“好花还需绿叶扶”,可并非每一种花卉都是如此。倘或像牡丹和玫瑰一类,花色浓艳而厚重,自然需要大量的绿叶来扶持,不然便会显得有些难以自持。又或者像是栀子白兰,颜色雪白,衬了叶子的绿,看上去十分的素净,它们争得不是艳和丽,而是一个“雅”。而对于木芙蓉这样的花朵,它既不是浓烈的大红大紫,也不是纯澈的洁白无瑕,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一种颜色——浅浅的粉红色,做出来的是娇嫩和温柔,这样的颜色是最经不起过于茂盛的枝叶的。正如春日里的樱花,粉嘟嘟的花簇只需零星的几片小叶即可,多了反而误事。即使是娇艳无比的海棠,也只有稀稀疏疏一些叶子缀在光秃秃的枝干上,完全是心甘情愿的为花做着配角,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而木芙蓉花朵的下的叶片长得密不透风,小山似的堆成一大丛,粉红色的花朵长在山顶上,看上去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况且木芙蓉的叶片大的像婴儿的手掌,似乎要先发制人般地与花朵争夺风头。虽然木芙蓉的花朵开放后会渐渐加重颜色,淡红开到最后也会变成深红,可那其实是凋谢前的征兆,早已错过了最美好的时刻,在生命奄奄一息的时候,再绚烂的颜色又怎能与风华正好的绿叶去一较高下呢?这木芙蓉花朵的绿叶长得如此繁茂,多少有些弄巧成拙。
要发现和欣赏木芙蓉的美,还得离开重叠的绿叶才行。比如前一天将露出一点嫣红的花苞摘下养在水中,第二天清晨去看它时,便是一枝完全打开了的花。中心是淡黄色的花蕊和花粉,四周是繁复的粉红色花瓣,仿佛是堆纱叠绉而成的工艺品。一枝这样的花朵插在杯中,令人觉得非常的妍丽娇俏,如同初长成的少女羞红的脸庞。而如果将几朵束在一起,那则是一种怎样的美不可言啊?大把的红色凑在一起,却没有玫瑰那般的张扬和灼目,也没有朱槿那般的热烈似火,而是低调地、像有些不经意般地露出自己的美来,没有丝毫的做作和艳俗,看了的人忍不住要一边怜惜它们的娇嫩和柔美,一边又艳羡它们蓬勃而热情的生命力。
这样娇美的花朵却难逃和木槿一样的悲惨宿命,恰似薄命的红颜。木槿朝开暮落,木芙蓉朝花夕拾,早上初开时是淡淡的粉色,到黄昏时花朵复又闭合起来,外面的花瓣已是深深的艳红色,到第二天便静静地从枝头陨落。所以,木槿和木芙蓉的植株下,常可见前几日开过的花,不同于桃李梅杏飘落的是开过的花瓣,它们落下来的却是整颗整颗的花朵,前者尚且在枝头留下了花萼和花蕊,此时开花,留待彼时结果,而后者在凋零的时候却没有在枝叶上残存任何蛛丝马迹,如同雁过无声、水过无痕,没有一点来日的指望。这是令人感到非常惋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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