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雪坐在初三卦摊，问及姐放和陈风杨最近是否来过信？七龙是否长高了？初三一脸笑容站起身，摸到后面角落中的盲杖，缓缓地走进屋，不一会儿左手拿着一碟信件，小心翼翼地放在彩雪眼前说道：姐放这孩子很懂事，每隔段时间便会写封信过来报平安和问候我，搭帮附近学生识文断字，每次来信都是他们读给我听，又帮我回信。
彩雪边听着初三讲话，边看信件中的日期，她选择了最近日子那封，启开信封把信件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夹出来，左手把信封放在一边，摊开信纸，信页中有三张照片，随手看了看姐放的全家福，还有七龙的两张单人照，打开信便浏览起来。
看完信看向初三，手中拿着那三张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这三张照片你又看不见，我把它带走了，挂在我家中的镜框里，村里人和孩子们都挺想他们呢。
初三脸上洋溢的笑，瞬间变的尴尬起来，这是他寂寞时的念想，独处时拿出来看看，偷偷地，还得关上房门，他把这种思念亲人的念头，深深地刻在记忆深处，他不好执着，眼看着彩雪把那三张照片用手巾包裹好，放入上衣斜襟口袋里。
临近午饭时间，谭谧爸妈才收工，经过初三卦摊见到彩雪便打招呼，谭妈妈反应快，驻足问彩雪自己女儿在天甲山的事。
谭妈妈一问，彩雪打蛇顺杆上，立马站起身来拿住谭妈妈的手，示意她回家再聊，回到谭家又是一顿寒暄，谭妈妈招呼彩雪坐下，又叫谭爸爸泡茶，做饭，安排停当才坐在彩雪身旁说：“也属家运不幸，女儿谭谧碰上这种奇怪病，慧娘她能治好，也是女儿的造化，你说是不是？”
彩雪还没说话，谭爸爸右手提着家里专用的泡茶壶，右手拿着两只玻璃杯从里面走出来，“多亏慧娘有这门道，要不然我们两口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怎办呢？”谭爸爸见缝插针地说，他顺势倒了两杯茶，揭开壶盖把茶倒入壶中，才慢慢地倒了两杯茶，端到彩雪面前作了个邀请的姿势，又去端第二杯，才发现端给谭妈妈后，自己的杯忘拿了，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了笑道：这几个月老担心女儿的病情，精神总不集中，总预感要发生点什么事一样。
谭妈妈只笑了笑，彩雪接过谭爸爸的话：看你说的，谭谧好得很，刚到慧娘家呀像个闷葫芦，双目呆涩，现在见人就打招呼，叫的人心里甜丝的，我看她这个病是痊愈了，昨天慧娘还这样，这样打手势告诉我。彩雪学着慧娘的手势，也不解释，谭爸爸妈妈怎么也看不懂，彩雪说见到慧娘打手势的表情，对谭谧病情一定很乐观，至于手势她也不是很懂。
三个人同时哈哈地笑了起来，“嗨，慧娘也是个苦命人，二十几年前搭帮倩莲牵线嫁到天甲山骆家，通过自已努力在社会上立了足，赚下了现在这份家业，提起她小时候跟师傅，跟了大半年，学会了很多民间单方，师傅临走时要渡过药方才会灵应，她师傅把一碗白饭吐了口水挤了鼻涕掺和在一起叫她吃了，还叫她记住师傅当时的样子，她硬着头皮，闭上双眼把那碗渡过饭给吃了，你们说一个女孩子，学一门没有固定操手的手艺，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嗨，苦命呀。”彩雪帮慧娘卖完惨，摇了摇头，沉默片刻。
“就说你女儿这病吧，她知道后立刻到这里来看，感觉有把握才把她带到天甲山，早晚陪护，一日三餐，又是配方，找药，熬药，精心料理，结果还把自己儿子…”彩雪故意把话停在这里，让谭爸爸妈妈干着急，谭妈妈干瞪着眼睛看着彩雪问？“你说，你说哑巴她儿子怎么啦？”彩雪看着谭爸爸，谭爸爸眼睛盯着彩雪，当四目相撞时像出了车祸那一瞬间，眼前一片黑，头一阵旋，他以为他的担心在灵应，眼睑用力地眨了几下，瞳仁的光才聚焦在一起。
彩雪见两夫妻四只眼睛盯着自己，又是一声“嗨”，才缓缓地说：也真的是亏了人家慧娘一片苦心，让你女儿吃了几十副药，眼见病要彻底痊愈，却没找到药引子，那天晚上药量稍配伍的重了点，结果半夜没注意谭谧走了，第二天清早才发现在她儿子的被窝里，你女儿把他儿子当药引子给用了。”彩雪讲的声音本来小，又降低了四分之三分贝，她用右手食指竖在嘴上，轻轻地咬着谭妈妈的耳朵，谭爸爸靠过来，三个头凑在一起，彩雪才吐出几句话，“这件事我们村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慧娘又怕自己说不清楚，才嘱咐我过来告诉你们，叫你们夫妻拿主意。”彩雪样子做的很神秘，话说得自己都听不见，谭爸爸，谭妈妈却把每个音符都仔细地核对了一遍，四目相对，半天无语。
谭妈妈不安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们夫妻俩也没什么主意，彩雪呀，你看怎么办好呢？”，彩雪趁热打铁地说“还有什么怎么办，祝福你女儿，选个最近的好日子嫁过去，你们看行不行？”彩雪把话转入正轨，又把锅甩给谭爸爸谭妈妈，她站在中间两边都是好人。
见夫妻俩不说话，她站起来问时间，夫妻俩才想起留彩雪吃饭，谭爸爸立刻去炒菜，谭妈妈邀彩雪喝了口茶，“没办法，等吃了饭，叫初三看个好日子，把女儿嫁了，只不过平宜了慧娘那小子。”彩雪见谭妈妈不服气便补上两句，“那小子可不错，身高一米七几，高大挺拨，做事可是一等一的好劳力。”谭妈妈没见过骆茵志，以为慧娘的儿子也是聋哑人，她认真地说“一个哑巴再好也配不上我女儿吧。”彩雪见她如此认知也就不帮骆茵志解释什么了。
三人吃罢饭就去初三摊上择日，初三桌子上摆放着几个菜，等着彩雪来用餐，彩雪去时忘记打招呼，搞得初三一直在等。
彩雪干脆坐在家里八仙桌旁陪初三吃饭，桌子上的茶壶拿过来，倒茶洗了洗杯，正式地问了问初三近期婚嫁什么日子可用，初三三五两下便把饭倒入口里，饭刚过喉就又算又掐起来。
日期定了下来，彩雪找来红纸，把日期的农历，阳历清清楚楚地记录，因为时间仓促，便把男方下聘礼的流程送日子也省略下来，直接在八仙桌旁用毛笔写，写完朝落款处吹了吹，看了遍再双手奉给谭爸爸。
谭妈妈还是有点不放心女儿，拉着彩雪的手左叮嘱，右嘱托，彩雪见目地达到，至于旁枝末节她只是点头答应，相互讲了些礼数上的事，彩雪告辞大家回家。
彩雪回来还在家门口，慧娘匆忙走过来，手舞着想知道结果如何？彩雪边说边手势，告诉慧娘大功告成，便从斜襟口袋里拿出订日子的红纸条，告诉她已经下了聘书。
此时的慧娘如接到圣旨，高兴的像个孩子，蹦蹦跳跳地举着红纸，一路带风地飘回了家。
万事俱备只欠钱，这些年养猪没少挣，坐在床上，翻出床下那只迷你小仓廒，又从枕下拿出扎有红布条的钥匙，打开小仓廒，里面三个布包分别用皮筋箍着，她看着三个包，拿了其中一个最大的，是专门给大儿子骆茵志准备娶媳妇的备用金，除了几百元现金，她打开了信用联社的存拆，足足有一万块钱，这是她早几年为骆茵志定的标准，她核算着那些开销用度，脸上洋溢着抱孙子的幸福生活。
人逢喜事精神爽，慧娘算了下日子，骆茵志结婚正巧他的两个弟弟读书放假，小家团聚本是高兴的事，加上大儿子成家，把慧娘兴奋的眼泪都滂沱了出来。
第二天镇里赶集，骆茵志挑担米箩，带上谭谧往同乐镇方向而去，他首先到信用联社取了钱，到供销社帮谭谧扯了两套衣裤的布，鞋袜全套，又帮谭爸爸谭妈妈和她弟弟各扯一套衣裤的布，添了些南杂货物，把一担米箩塞得满满，谭谧在前面带路，来到了谭谧家。
按理说新姑爷上门要长辈或媒人带路，因彩雪前一天做足了功课，也就省了这道程序，谭爸爸妈妈知道新姑爷今天上门，特地在家中等。
初三卖了五毛钱水果糖在卦摊上等孩子们放学，他准备“羞”一下骆茵志，并召告全镇骆茵志当了谭谧的药引子，治好了谭谧的怪病。孩子们得了糖一窝蜂地站在谭谧家门口大喊“药引子出来，新姑爷出来发喜糖。”骆茵志的脸火辣辣，大山里的人没经历过这阵势，谭谧见门口如此情形，便从米箩中拿来一包糖，解开草绳，抓一大把，这两颗，那两粒地打发着孩子们，孩子们叫唤着“药引子，药引子”才慢慢散去，药引子便成了骆茵志的代名词。
谭爸爸妈妈见新姑爷一表人才，人也老实，问题是还会说话不是哑巴，更是喜欢，看着女儿一脸高兴的样子，一块心病落了地，当一种事达到了满意程度，反而感觉女儿赚了骆茵志的，他们挣了慧娘的平宜，感觉亏欠了人家，帮女儿治好了病还搭了个英俊的新姑爷。
吃罢饭谭谧依依不舍地把骆茵志送出镇外，骆茵志挑着些回礼大步地往家走去，嘴里不停地哼着“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了大门口……”
天甲山在腊月里添了一对新人，这是天甲山移民前最后一对新人，碰上寒假，孩子多热闹，把个小山村闹得沸沸扬扬。
过了年，春天来了，谭谧写信到医学院要求续读，院方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经她本人同意到下半年再接下一届继续读书，夏天全镇人集中考虑搬迁移民的大事，谭谧此时接近临盆。
天甲山的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还是从西边落下，还是白天黑夜，还是一日三餐，夜里一觉，没变，变的是他们马上要离开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这片熟悉的土地，他们将何去何从不是听天安排，而是遵从政府调度，自行选择。
彩雪和德意不想搬，人老了总惦念着那些曾经熟络的场景，似哼着熟练的小调，随时随地都能来上几句，无拘无束。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