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难眠

日期：2020年4月1日

作者：陈安澜

昨宵难眠

数月疫情死了很多人，叫人难受，本有计划去拍【八十里秦淮】，尔后去法国参展参赛，一切都联系妥当却因疫情中断，只能待在家里，一待就是数月，还不知何时能妥当，内心很焦急。焦急的不是因为这个计划没完成，而是不知何时我会倒下来，毕竟已是小七十的年纪，对于搞文学艺术的老者数月没有一张作品出来那简直不可思议。我急切的想去创作，乃是自觉快跑不动了，也就是说快要变成一具“活尸”，吃喝等死，我是不要那样活着的，真那样，不如自我了断。像我这样的老人不多，大多希望“安享晚年”，我不希望那样，我还有热情还有点小本事，我不想糟蹋了自己，唯让我感到幸福的是不断的创作出新的佳作，我会在其间感到我生命的存在，会感到我还年轻活泼，会感到生命无边。

但生活就是生活，你得活着，要活得生猛，要有美味佳肴，于是去了菜市，买了难得一见的长江鲻鱼，十分丰肥少刺，较长江鲫鱼要鲜美，买两节老藕与一根壮实的筒子骨回来煨汤，又见在陆郎养殖水生植物的那个女子在卖新鲜至极的茨菇，也买了些，那女子以极快娴熟的动作帮着把茨菇削皮去杂，看着就有欣喜。回来烹制，莲藕汤用高压锅三十分钟搞定，香气充盈我的小屋，真是好味，老妻喝了一碗，一句话也顾不上说，喝完说了一句：明天我还要来喝，你不要都喝光了。说完走了（她在她母亲那里值班，不和我住）。

茨菰烧肉，呈砂锅状，肉是东北黑龙江的山猪，在山姆店买的，就是香，农场猪无法比，让我想起我的亲家公在广东惠州办的养猪场，每年出栏2万头，全部供应香港，有次我吃了他养的猪的肉表扬了几句，他眼睛瞪的老大，说：啊呀呀，连你这个刁虫都说好吃，那我就成功啦！你可知我都拿玉米、豌豆、鱼粉喂的，好大本钱哦！他激动的说不了广普了，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客家话，但我都听懂了，至少知道他在夸张的表扬自己。呵呵，生活之可爱莫过于此，你沐浴在爱之中，在亲情之中。鲻鱼也好，红烧，不宜多放调料，只用手边的姜葱蒜，花椒籽，刘阳豆豉炖煮，味道来了，没开锅我就知道那是我童年的味道，又见母亲，又见母亲，她轻轻地走来，走向灶间，掀开锅，盛起，好大一盘，端到我面前，我看着她，一再的看着她，没有惊诧，没有眼泪，只有浩瀚的温情。

这一餐壮哉，是我疫情以来正儿八经的做的一餐，我兴奋于我还能做这样的一餐，我还不老，我的内心还有激情和幼稚，尤其是幼稚，是一种极易满足的幼稚，是对这世界还有无限好奇的幼稚，是以为人人都是好人的幼稚，我为之而有窃喜。

晚间老妻又来了，说刚从家门出来听到楼道里有对夫妻在说还是要屯点米面油脂以备时需，我不屑道：无需！但我看到她眼睛里有一丝紧张，于是改口说：那好，我们去超市，开车去华润苏果，对我来说不是去买米面油脂，只为你不要那么紧张，让你松弛下来。转了一圈回来，买了很多，下车时我问她你还紧张不？她说不紧张了。其实我知道人上岁数心里搁不住事，一点小事也能心神不宁，这件小事如不去办就一直心神不宁，哪怕这件事毫无意义。

大概是昨天这一天的事情拉拉杂杂，我竟难眠，很复杂的难眠，找不出原因的难眠，或许，还是老了。今早见同学发来微信，有内蒙医生李春阳的日记，叫做【你有没有为别人拼过一次命，有！】的帖子，我一气看完，老泪潸潸流出，钟点工小王很诧异地看着我不知发生什么事，我说我被医护人员感动了，他们是伟大的人。小王说是啊，他们才了不起，没有他们我们现在恐怕都完蛋了！我把这个帖子发到我的几个群，相信大家都会感动。

我想起前不久作家莫言穿着西装振振有词的说：揭露社会的黑暗，以批判精神对待体制，而不是歌颂，是我们作家的使命。又想起作家余秋雨在某个场合昂着头说：对于现实的批判是我永远的立场。大意是这个意思吧，他们说的也没错，揭露黑暗确实是作家的责任，但不应是唯一。偏是这世间确有太多恶人，他们心中充满黑暗，一语不合就恶语相向，就开骂，我常怀疑其是基因问题。生活不易，处处都有黑暗，但生活是值得追求的，武汉人，那些死去的人，李春阳这样的医护人员，外卖小哥，普通人中的英雄，政府不计代价的拯救所有患者，所有的，所有的美好，所有的美丽，所有的壮丽，汉骂也好，讥讽也好，恶言相向也好，还有那些丑恶的东西，都来吧，让我歌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