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坟

妈说，去给你姥姥上个坟吧，疼了你那么多年。我说，恩，这一年多来我梦到姥姥好几次，很早就想去看看她了，无奈都借口太忙推脱了去。

童年的大半，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那几间低矮却干净的老屋，那满院干瘦却坚韧的枣树，还有姥姥天天坐着的老椅子都依旧历历在目。而今老宅和枣树都已随着姥姥的逝去而不在了，仿佛那些砖瓦树木都只属于姥姥的那个时代，她走，它们也随着走，于是我的童年也只留在了这回忆里漂浮，再没有了一个落脚处。

姥姥去世的那天早上，我正走在去单位的路上，爸爸忽然打电话说：快回来吧，你姥姥昨晚在医院去世了……两个小时的车，两个小时的恍惚，思绪杂乱，却没有泪水。骂自己的不孝：疼爱自己的姥姥猝然离世，而自己却泪水都没有。

跳下车时已近晌午，就见了满满的一街巷人，院子里也早挤满了，向来后知后觉的我在这时才终于体味到了这人去灯灭的悲凉，双眼的泪水忽的就噙满了，直直的要往下坠。木头一样的随着人群向姥姥的灵堂走，先是看到了院子里坐着的爸爸，然后是门口泪人一样的妈，妈见到我，哭着说：快来看看你姥姥最后一面吧。说完就又抹眼泪，我的泪水这会也如黄河决堤般的涌出来，闸也闸不住，抢一步迈进屋子就跪在了姥姥的遗体前，号啕大哭，视线模糊。

… …

先去了大姨家，闲谈几句后就和大姨一起拿了纸钱、糖果赶去舅舅家，到舅舅家时大门敞开着，家里却没有人，只院子里栓着的一条干瘦的黑狗乱吠个不停。门了口几个打着扑克的同村人才知道，舅舅可能是去车站接儿子去了，儿子今天放假回来。见站也没个站处，大姨说那我们先去上坟吧，于是在屋前的水泥地上划开纸钱，准备了糖果。

雨住住停停的已下了几天，这会正好停了，只天上淌满灰色，但街上却依旧是泥泞和湿漉漉的空气，姥姥的坟就在村南的玉米地里，我与大姨深一脚浅一脚的踩了泥浆一路走去。刚出村子，空气分外清凉起来，地上也多了些枯败的野草和树叶，反比村里整洁也好走了许多，到一块玉米地前，大姨指指远处的一处坟说，就那了。

烧了纸钱，再拿些水果、糕点进去，大姨两眼噙泪说，娘啊，你外孙今天来看你了；说我们都好，你在那边可过的舒心吗……纸钱伴着这话语呼呼的烧的正旺，灰烬就在这火焰上方上下翻腾，直飘到一树多高。大姨说，那是你姥姥听到了，她是在高兴呢，高兴的连纸钱都飞上天了。

我说，我给姥姥磕几个头吧，大姨说，不必了，地上那么多的泥水，我却不听，依旧跪在地上郑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才与大姨回转身一起回舅舅家。舅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村口等我们，说并不知道你们要来，刚才出去串了个门，回来才听门口的人说你们来了，快回家坐坐吧。到家门口，舅舅也已经接了表弟回来了，单喝了会水，因为还有许多事，也就匆匆别了舅舅一家，和大姨一起回去了。

姥姥，我会再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