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墓园的时候,内心真是百感交集。我有十年没给姥姥姥爷上过坟了。
凝望着墓碑上姥姥姥爷的名字,想像着他们坐卧于彼端,隔了岁月的长河与我遥遥相望,笑容烂漫,目光热切,仍是我小时候慈祥的模样。
记忆的舟楫把我渡到他们的身边,老老小小相亲相爱的画面如在眼前。打有记忆起我就是他们最宠溺的孩子,情殷殷,乐融融,忘了阴山阳水相隔已万重。
风从耳边细细掠过,犹如老少之间不厌其烦的经典戏言:
“云子,长大了挣钱给谁花呀?”
“给姥姥姥爷花。”
“姥姥姥爷不知道等到那一天等不到啊……”
“能等到,一定能。”
“呵呵…"
如今,我长大了,我挣钱了,我也快变老了。亲爱的人啊,你们在哪里呀?
姥姥去世的时候,我上高一,在学校住宿。父亲去学校通知我请假,听闻噩耗,茫然无措,从上课哭到下课,哭了整整一天。
初次尝到和至爱亲人永别的痛楚,想想再无相见的可能,情绪陷入无边的愁苦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风吹故园总关情两年后,爷爷辞世。正值大年初二,家家张灯结彩,我们家却弥漫着悲伤。身为独子的父亲强忍悲痛处理大小事务,出殡那天泪水和着酒水吞咽,握着酒杯就晕了过去。已读高三的我看在眼里痛到崩溃却深感无力。
等到姥爷去世的时候,儿子尚在襁褓,恰巧又感染肺炎,导致我没能去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疼我爱我的姥爷终是没等到他最亲的外孙女为他养老送终。这成了我心头永远的愧疚和遗憾。
弟弟走的那一年,他三十一岁,我三十四岁,生与死同样年轻,经济和经验同等窘迫。诸多后悔诸般疼痛,重重叠叠压在心头,令那段日子浑浑噩噩,似真似幻。
直到现在,那种空落落的仿佛失去身体一部分的感觉如影随形。我想,这种感觉怕是终身都不会离去了。
时间就是个黑洞,吞噬着我一个又一个亲人。
他们健在的时候,我没有能力在饮食起居等等方面给他们更多更好的照顾,甚至没有能力经常为他们买些可口的食品可心的礼物。多年以后,当我有能力做到这些时,他们已经不在了。
人之生死,犹如花开花落草木荣枯,是自然之规律。我老早就看透了这一点,也对种种缘分持有感恩的态度。本来,已经学会活在当下,珍惜眼前,原是不该这么感伤的。
只是啊,那些逝去的生命中和我相亲相爱过的人事,我要如何停止思念?
袅袅青烟升云端,缕缕情丝漫故园。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风,是根植于我心底对亲情最原始的牵念吧。人啊人,不论处于何种境地,总是失去了才倍觉珍贵,破碎后方知珍惜。
风吹故园总关情人人都说不要让“子欲养而亲不待”成为遗憾,可是,遗憾的步伐却从未止息。伤痛过去,日子依然如故,子欲养亲而无暇顾及亲,亲望眼欲穿嚅嚅期待子。
我们总是忙碌,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且将深情往后移。亲情藏进心里,总想着等合适的时机再表达吧;看望也是匆匆忙忙,还自我安慰说等消闲了再陪伴亲人吧。
殊不知,等啊等啊,等到折柳沉沙,只能在墓碑前烬一捧香纸;等到追悔莫及,只能痛彻心扉,任由墓园的风来来往往,亲人的容颜在风中模糊暗淡••••••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元稹的伤悼亦是我的伤悼,为我至爱的亲人,我也愿意“报答平生未展眉”。可惜的是,遗憾终将成为永远的遗憾,逝去的永不会回来,他生缘会更难期。
还能如何?惟有那句话,不如怜取眼前人。
好在,父母双亲尚在,我还可承欢膝下,喜尽人子之责。夫妻同心,育子安康,从不奢求大富大贵,倒也其乐融融。姊妹相携,手足情深,哪怕再凉薄的日子都不会孤独。
如此,我的心仍有投靠之所,有倚仗之处,有亲人能相伴相惜,彼此爱恋。
生离死别固然经历颇多,但是彼此的爱从未曾流走。这份爱的盛大,足以撑起心灵的疏朗与辽阔,令已逝去的好好珍藏,令未来的继续舒展。
海子有诗云:从此再不提起过去,痛苦或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故园里的亲人们,就让全家人的牵念护佑你们安息吧;你们给予我的爱,亦会永久温暖着我,安度余生。
风吹故园总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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