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时候

春天的时候，我一个人来到了童年的那个小村子。什么也没带，只是用一双忧郁的眼睛，在山上的老树旁，在山脚下的屋边，试图寻找着什么。一切似曾相识，可是，我却像个局外人似的，在这早春的三月里，慢慢地走着。

我贪婪地看着半山处的学堂，看着那青色的瓦缝间，几株刚刚换了新妆的小树，在摇手相招。是和我打着招呼吗？亦或是儿时的笑声，在几十年的沉睡中，突然地醒来。

看着山脚下的小溪，在那边静静地拔弄着水草，我走过去，蹲下身来，捧起一蓬水，凉凉的，却有一种温暖在里面。好像一下子破开了时间的长幕。我在这里，透过这细微的缝隙，看着炊烟在午中的阳光里，像云一样，从小小的院子里袅袅而起；看着那只黄狗，像箭一样，奔向村口，扑进我的胸前。

我还看见，下着雨的时候，我跑在土路上，好像捡到宝贝似的，在那里大喊大叫，然后又一下子没了踪影；还看见在夏天的河水里，我追逐着一条金色的小鱼，水花打湿了衣衫，惊跑了游水的鸭子，搅起了一河的浑浊，然后在不远处哈哈大笑着……

一阵紧似一阵的狗吠声，扰了我的好梦。我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一只黄狗，在卖力地叫着，我好像看见唾液从狗的嘴边滴下来，而且用一种凶悍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侵占了它的领地一样。我捡起一枚河石，作势欲抛。黄狗远远地跑了，但是，它也带走了童年有关狗的那些美好。也带走了那些已经走了很远的时光。它让我明白，这里不再属于我，这里只有陌生，还有记忆。

虽然山上的迎春花还是旧时的模样，河里的溪水还是绕着山脚不停地流着。那条土路上，还老人和孩子在慢慢地走。可是，我却找寻不到旧日的光阴和心情。

容颜已改，乡音已变。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年，在夏日的栅栏上捉着蜻蜓。在秋天的午后，在树上吃着青枣。更没有人记得，那个少年曾经一家家的穿堂入室，像一个燕子似的，快乐地笑着。

时间越久，故乡越远，待到白发苍颜，故乡的街道上，只有风来过，寂寞如街边树上的叶子。

三千里地，故乡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