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小县城的普通高中里,对于一个人最直接的定义就是这个成绩好的与那个成绩差的,似乎性别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更勿论什么家庭背景、样貌优劣,大家单纯地就像食堂五毛钱两个的馒头,傻白甜。
印象中他是曾和我同桌过一段时间的一位男同学,刻苦、朴素、有理想,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个老实人。且称他A吧。A每天早上总是很早到教室,然后像清朝学堂里的书生那样摇头晃脑地背书,语速之快无人能及,同桌的我都尚且听不清他到底在背诵什么武林秘籍。且每日学习必争分夺秒,争分夺秒到什么程度呢?毕业时班里所有同学邀他写的同学录,他几乎一个没写,写一份同学录短则五分钟,长也就姑且算它二十分钟吧,平均算下来写完班里六十位同学需要十个钟头,想来A同学断然会用这十个钟头来写几套理综卷儿吧。然而如今我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沉默单纯的男孩子会为了前程苦心巴结自己家世尚可后来却与之分道扬镳的女友。很多以往只在电影里看到的情节在我的生活中上演了,有好但多数是坏。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年少时的我们总自以为是地对世俗的门当户之论对嗤之以鼻,直到后来发现自己就是处在一个大俗世之中一个大俗人。
我是一个童年时经常在想地球上的第一个人类到底是怎么来的小孩儿,初中时还试着背完一整本新华字典,喜欢考究文字却读了一个工科专业,大学期间仍然不遗余力地将张爱玲、三毛、王朔、路遥、木心、奥威尔、茨威格等都收入囊中,后来也总结出一个道理:柏拉图式的爱情多无法走入现实,心灵伴侣就算不一定要在物质上门当户对,但在上层建筑上必须旗鼓相当;研究生期间,依旧在苦逼的工科道路上一路撞南墙,思想境界也从上层建筑的旗鼓相当进化到物质基础也最好半斤八两。当然这些都是理论空想,因为,没有机会付诸实践。如今甚至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机会检验自己的理论了。
二十四岁之前,我的生活像被吹满气了的气球一路直上,小升初、中考、高考、保研,一路进入到自己理想的学校,读书、健身、摄影、参加各种组织工作甚至,重新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但之后那气球就像开了人的肚脐眼一样,刷地一下瘪了气从高处飘挂在了树杈儿上,就像演戏到一半不再被需要的小丑。
不错,生活是一出交响乐。但小提琴的轻快倏忽而逝,肃穆低沉的大提琴提前出场了。
家庭重要成员的突然缺失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也让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毫无依傍甚至怀疑自己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今天?明天?还是明年?生命的逝去如此仓促以至于怀疑以前自己的坚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谓的永远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原本切实存在的美好未来瞬间化为泡影。后来几个好朋友的至亲相继离世,忽然懂得原来很多悲痛可以复制,太多不幸可以重演,成长最惨痛的代价是你明明觉得自己承受不了,而后来太多的无奈逼你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天子骄子,就是他妈一个什么都得承受的普通人。也许文学世界里的美好比并不真实存在,但较之文学世界里令人刻骨铭心的痛,生活给我们带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生活揍多了之后似乎失掉了幻想美好生活的能力,对一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选择了放弃,沉溺于悲观虚无的漩涡中,和以前一样,除了自己,没人会上前拉我一把。儿时,作为监护人的父母没有太多时间和足够多的精力顾到我的每一方面,而现在,朋友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每个人又或者他们的小家庭都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我又向来是一个不善于打破壁垒走进别人生活的人,好像慢慢成了一个套子里的人了呢。
木心说悲观是一种远见。这该是件多么无奈的事儿。深觉有远见的人必是可怜之人。而愈发悲观的我也想有喘息之际。看到纪录片《四个春天》和《乡村里的中国》的两对老夫妻,平凡中的可爱之处真实地打动着我,完满的生活也许从来都不存在,白米饭加颗流心蛋也可以是海上生明月。
且痛且笑吧,交响乐低沉的大提琴音总会落幕。
1975年春天的伊斯坦布尔上演了一段30岁富家公子与18岁出身贫寒的远房表妹的故事,循着经典文学作品必是BE的路子,写者必须让我们体味,时光有多快乐,日后就有多痛苦。帕慕克说,这是他最柔情的小说。那么,也请温柔地对待自己。
生活会被划上句号。
也想拥有一座我的纯真博物馆呢。
当然,不必有4213个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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