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老听到人说,这年味越来越淡了。我也有同感,因为除夕将近,确实感觉不到什么特别浓厚的味道。可真有人问我什么叫年味,我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于是只好在回忆搜寻,往小时候想!
上世纪八十年代,妈妈在幸福路的工艺美术社工作,每到冬天,都会有工人用梯子、锯子修整梧桐树,那些多余的枝桠要堆满一条街,然后再拉走,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敝亮的街道,树上还要挂上红彤彤的灯笼,一排排的,煞是好看!浩大的工程一结束,我就知道,要过年了。耳畔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鞭炮炸裂的声音,心里那个盼呀,暖烘烘的,痒酥酥的,“年”是个好东西,就在前面等着我。
过年了,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可以尽情玩,亲朋好友可以聚在一起,这对孩子而言是有无限吸引力的。先说“吃”吧。香肠、腊肉、酱肉是各家各户都要准备的,酱肉得在锅里用盐炒,然后抹上酱料,挂起来风吹。腊肉还得找乡下亲戚帮忙,用烟熏。灌香肠的程序复杂点,妈妈还会让我们小孩子帮忙,把加了香料的肉灌进肠衣,看着一截截鼓起来,好玩!这三样东西,还没过年的时候最好吃,还没上桌的时候最好吃,守在厨房里,妈妈切一块,忙用手往嘴里塞一块,那真叫一个香!特别是腊排骨,还没上桌就不见踪影,落进了我们小孩子的肚皮里。香肠是可以用来烤的,冬天河里水干了,我们切一截香肠就往河道里去跑,找点干树枝,坐在鹅卵石上看着香肠一点点烤熟,香气一点点往外冒,咬上一口,嘴角全是油,那滋味,不摆了!只苦了那些把香肠挂在门外的人家,一天天地少!正月初一照例是要吃汤圆,那时候的人家都是自己做汤圆粉,做芝麻馅。汤圆粉要用小青石磨碾细糯米,我们叫“推汤圆粉子”,记得有一年,妈妈推磨,我站在木架上看,一不小心摔下来,手臂脱了臼,至此失去了“围观”的资格。至于水果,有小金苹果、核桃,有时候还能吃上两个柿饼。小金苹果经得起放,从青苹果一直放成黄苹果,家里都有浓浓的苹果香味。核桃我不太喜欢,我爸是厂里的采购,常跑阿坝州,一箱箱带回来,吃得腻歪了。柿饼就稀奇了,甜甜的,软软的,咬开以后,果肉晶莹剔透,弄得我现在逛街里都忍不住买两块,却再也吃不出过去的味道。酒水有茅梨酒、小香槟、江津白,都地道,不掺假。茅梨酒是那种细高的瓶子,我喝过,很酽。
新衣服、新鞋子是走亲戚的必需的“装备”,我向来对穿衣不讲究,本没必要多说。可有一件事印象颇深,某年到大姨家走亲戚,邻居有个老头爱逗我玩,硬说我穿的衣服寒酸,说我爹妈亏待我,本是玩笑,可幼年的我气愤不过,走了十几里回家换衣服,这一来一回就是两三年小时。让我妈把那个老头儿一通好骂。
玩的东西就丰富了,最重要的放鞭炮,用两毛钱买一串“小英雄”,即二十响的电光炮,拆开来放,炸锅盖、炸蜂窝煤,一声响后,看烂锅盖飞起来,接着是一阵哄笑。冬天里院里的人喜欢烤炭火,老年人一边烤着火,一边昏昏欲睡,我们冷不丁丢个鞭炮在炉子里,一声巨响,昏睡中大人先是一抖,然后大骂,我们便在哄笑声中跑开了。除了“小英雄”,手里阔绰的,还可以买几个“地转子”,一点燃,就疯狂地开转,晚上放效果最佳。
等腰包里有了几个压岁钱,腰也壮了;胆也大了!记得当年巷子有小孩居然私自用压岁钱买了一支汽枪,他妈差点没把屁股打烂。走亲戚,几个小孩子聚在一块儿,新玩法层出不穷,把大人的自行车骑跑了,用弹弓把隔壁的狗打了……用大人的话说,天上都是脚板印。就这样疯耍到大年十五,才想起寒假作业没做,于是一天几十页地赶作业。
年味是什么?我到现在也说不清,儿子在家里做作业,我劝他,下楼找小朋友玩一会儿。往楼下一望,一个小孩也没有,大概用功的在做作业,不用功在玩电脑游戏!我们过去的经历的东西,孩子们大概感受不到了。只好无限伤感,空叹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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