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急着想知道白笑川出差有没有回来?邵敬文几天没来上班去哪里了?特别是,秉昆被带走后会怎么样?(周蓉和冯化成几乎是可以忽略的)
我是这样想的。梁老师还是会为大家着想,担心顺着写我们会气得撕书,所以,梁老师安排周志刚出来,毕竟年岁摆在那,又一直是好脾气的人,可以让我们缓一缓。
周志刚由农民变成新中国的第一代工人,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决定性变化,而新的一代人的改变则一变再变。
周志刚是他们那代人(有不少人连变的机会也没有)具有代表性的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而新一代人的不断变化也体现国家已经进人了无法继续故步自封、闭关锁国的时代,说到底是时代的变化促使人的改变。
“十年”之后,改革迫在眉睫,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差不多两年的争论,新的路线也就初步确定,神州大地迎来了春风,但是有些地方暂时还没能吹到,如 A 市。
A市当时也就两件事可以称之为大动作:一是知青大批返城,兵团体制又改回农场体制,二是一些军工企业改成了生产民用产品的企业。
第一件事让曾是兵团战士的返城知青们特失落,心里不是滋味。
第二件事让一些曾经造枪炮坦克的军工企业找不到北,不晓得接下来该造什么,还得自己到市场上去找饭吃,曾经的牛人一下子牛不起来了,于是骂娘。
A市没多大改观,共乐区当然也没什么变化,光字片更是脏乱得有碍观瞻了。
知青们重回城市怀抱时,大抵都已二十七八、三十一二岁了,有的还拖家带口,原先的家住不下,只得在前门后院见缝插针地接着盖,违章建筑比比皆是。所建所筑很难说得上是房屋,说是“窝”或“巢穴”更恰当,土路街道因而街不像街道不像道了。夏天雨后或春天冰雪融化的季节,泥泞陷掉人的鞋子是司空见惯的事。(这一段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
1982年,62岁的周志刚退休了,领导们对他这位老建筑工人始终厚爱,有意让他的工龄延长了两年,这样他的工龄就可以达到某一杠杠,每月能多领八九元工资。
落叶归根,走遍很多地方的周志刚带着对领导的感激回到光字片。每月五十二元退休工资,在当年,那是不低的退休金,周志刚是光字片退休工资最高的人,比许多在职人员工资还高,极受羡慕。
当有人问他这个走南闯北的人,哪个省留给他的印象最好。他总说都差不多,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周志刚对 A 市有别人难以理解的深情,退休后的头一个月,骑着旧自行车把全市的边边角角以及四周郊区都逛遍了,体会就是一句话:“哪儿都没变,哪儿都熟悉。”
而他对光字片的脏乱差一点儿也不嫌弃,因为见过太多比光字片还要脏乱差的情形。同样的情形,是当年许多农村和城市的常态。
(秉昆不是说过吗,如果带着老百姓搞建设,也不至于会这样)
周志刚这位退休的“大三线”老建筑工人的不变就体现在把光字片当成了“小三线”,把自己家所在那条被违章建筑搞成了锯齿状(既形象又容易想象)的小街当成了主要工程。
他要承担起改良的神圣使命,人们经常见到他在抹墙,既抹自家的墙,也抹街坊邻居家临街的墙。
他抹墙似乎有瘾,四年抹薄了几把抹板。有一年,街道选举先进居民,他毫无争议地当选了,区委副书记亲自奖给他一把系着红绸的抹板。
他舍不得用,钉了个钉子挂在墙上。他依然是个重视荣誉的人。
(我刚开始以为街道或区领导会重视,至少成立一支改良工程队,承包房屋和街道改良工作,但是,我想多了)
龚维则现在是共乐派出所的所长,也就这位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被迫害过,又不屈服)的龚所长每次见到周志刚都会情不自禁地立正,敬礼。
有一段时期,龚维则与周秉昆、白笑川、邵敬文在同一个地方接受劳改,他们成了莫逆之交。也因为与秉昆是莫逆之交,龚维则对周志刚的敬意便多了一层感情色彩。
周志刚对他每次见到自己立正敬礼并不特别受用,甚至不知所措,多次红着脸要求他不要这样,龚所长却说周家出了两个反“四人帮”英雄他敬个礼是应该的。
周志刚强调自己觉得别扭,龚维则才把立正敬礼改成敬烟。这个周志刚是乐于接受的。
哦,对了,龚维则获得平反并当上所长后,他侄子龚宾的精神病迅速好转,出院回到酱油厂上班了,还在味精车间。因为有时难免说几句病话,所以厂里宁肯让他在家休养,一个月上不了半个月的班。人们看待一些事的思维方式与以前大不相同,厂里多数人认为他也是间接受“四人帮”迫害的一个人。
四年一晃过去,周志刚完全秃顶,脑壳左右稀疏的头发全白了,腿脚已不灵活,有点儿步履蹒跚,浑身经常这里痛那里酸的。当年在工地上对体能的不遗余力的透支,开始受到必然性的制裁,即使别人不称他老爷子,他也知道自己确实老了。
不论对自家房屋的维修,还是对街坊家临街墙面的义务抹平,周志刚都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抹墙要先黄泥,再掺麦秸或谷秸和泥,他和不动了。黄泥也稀缺了,可挖到黄泥的地方越来越少,那种地方往往很快便出现了就地取材建起的土坯或干打垒的黄泥小屋。那些小屋住进了人家,如果谁还去周边挖取黄泥,常常引发严重冲突。为挖黄泥与别人冲突,周志刚是不会做的。
周志刚只是一个老迈的改良者,缺少黄泥,他义务进行的面子工程只好停顿下来。
星期日或年节假日,儿女们回来看望他和老伴时,他嘴里常常会忽然蹦出一句话:“你们谁知道哪儿有黄泥吗?”
儿女们便都装聋作哑。
在儿女面前自尊心极强的周志刚,不会问第二次的,总用自言自语缓解自己的担忧:“这个家再不修修抹抹,那就不像个家了。”
(周志刚说的是他的内心话,这是他能认识到的,其实,家是这样,国何尝不是如此。周志刚同志,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这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我刚开始觉得梁老师写这部分有点多余,或者说节奏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一下子从七六年跨到八六年,那故事如何推演下去,这个电视剧我猜是演不出来的,当看到这里,你理解了,介绍了一下大背景,接着再来慢慢展开过去的故事,过去是过去了,但值得回味的东西还有很多。另外这种巧妙的写法也是值得回味的)
秉昆妈奇迹般结束了植物人状态。这是郑娟创造的奇迹,或许还有什么神明暗中保佑吧,究竟有没有谁知道呢?(信则有)
郑娟答应秉昆的事,她做到无微不至。她还要尽姐姐和母亲的责任,那两年里的含辛茹苦不难想象。然而她无怨无悔,简直是怀着一种感恩般的心理终日操劳,把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寡妇的坚忍耐劳发挥到了极致。
秉昆被捕后,她便住到了周家,俨然主妇,全不顾别人会怎样议论她。
尽管如此,各种各样大同小异的目光,也让郑娟感到如芒在背,她不是演员,只能把自己当成隐身人。
春燕妈做得不错,经常到周家去看看,帮郑娟做这做那。郑娟虽然感激她的帮助,却很明智地保守着自己与秉昆之间那种“不正当”关系的秘密。
对于秉昆的朋友,她是坦诚相告的。
一天晚上,大小三个孩子都睡了以后,郑娟坐在外屋炕沿独自落泪(想象一下,她一个弱女子,仅为一个承诺,一个不知有没有结果又不能被他人所知的爱,一种发自内心只有自己知道的感恩,忍受那么多非议和异眼,成天面对一个死活人,一个盲少年,两个主要任务是哭闹的小孩,不像龚宾那样疯掉,梁老师的心该有多大啊!)。
这时,春燕和德宝来了。因为对春燕妈心存感激,郑娟对他俩尤其觉得亲。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卸下了被各种各样的目光所注视的伪装,她当时的心理脆弱得一塌糊涂,没跟春燕说上几句话就掩面哭开了。春燕一劝,长久憋在她内心里难以对任何人道出半句的秘密,便如水库水满决堤,一泻而不可止。(很感谢梁老师对郑娟这个人物的塑造,她的遭遇是悲苦的,但她又是接近完美的)
春燕和德宝两人听得屏息敛气目瞪口呆,继而双双陪着落泪,后来春燕搂着郑娟也哭成了泪人。
郑娟反而劝春燕:“姐,别哭别哭,我只不过是一时看不清以后会怎么样,愁得实在没法了,向你们吐吐心中苦水。秉昆说你们是绝对可以信赖的朋友,我心中的苦水不向你们吐一下,又能向谁吐呢?你们都只管放心,我能再撑住一阵的。”
德宝听罢此言,随即就跪下了。他说:“你事实上是我们哥儿几个的嫂子。秉昆将来要不娶你,我们哥儿几个都不答应。嫂子在上,就凭你为他们周家的这种付出,请受曹德宝三拜!”
德宝说完,膨膨膨连磕了三个响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德宝你是真男儿)
春燕也是好样的,对自己的母亲只字未讲,只跟徒弟于虹说了,于是,赶超也知道了。
秉昆被捕后, 赶超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哥们受到不正义对待,自己敢不敢表达一下不满,也当了一回被教育十几天的“英雄”。
国庆说他真是秉昆的好哥们儿,赶超得意地说彼此彼此。
国庆却扇了他一耳光,怒道:“现在还彼此个屁!哎,你小子决定那么做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咱俩一起证明?你还当我是你的好哥们儿吗?还当我也是秉昆的好哥们儿吗?”
赶超挨了一耳光却没有光火,笑道:“你也犯不着真生气嘛!没必要一块儿做吧?如果连你也赔上了,谁替秉昆关照他家那一老一小,谁又替我关照于虹呢?”
国庆消气了,他俩更是哥们儿了。(可爱吧,朋友的情谊就是如此纯粹)
赶超知道郑娟与秉昆的关系真相,第二天就在班上告诉了国庆,唯恐国庆知道得晚了又埋怨他不够哥们儿。
愣了良久国庆才问:“你刚才说,郑娟起初是涂志强的女人?”
赶超说:“是她自己对春燕承认的。”
国庆又愣了良久,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了……”
赶超就请教他:“那咱们该如何对待郑娟呢?”
“这我是知道的。”国庆的手指朝赶超心窝一点,“除了从内心里尊敬她,咱们也没有别的态度可以选择啊!”
(这些必须记下来,有时,他人对某个人的评价是很能体现这个人的优劣的)
几天后,赶超两口子和国庆两口子也在晚上来到了周家。一见郑娟,四人齐声喊起“嫂子”。
郑娟极度不安,红着脸说:“求你们千万别这么叫我,让别人听到了可了不得。”
吴倩问:“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郑娟说:“我和秉昆将来的结果还不知咋样呢,我不愿成了他的拖累。”
国庆说:“我看他是当成了幸福。你俩的事,在我们这儿全票通过了。”
赶超也说:“你俩的关系似乎是上天的安排。你放心吧,上天不会把两个好人的缘分往坏里搞。”
听了他们四人的话,郑娟心理上大获安慰。
(我忽然想到,万老师在《怎样写好长篇小说》中,有关语言方面是这样写的:“语言就是叙事的腔调,如写乡村题材,最好的语言就是那个乡村最原始的方言、土话,这种朴素的语言才能打动人心,也是这部作品的灵魂。如果作品的题材在时间上跨越比较长,描述所涉及的那个年代,人物对话中,语言就要符合那个年代。”)
于虹自从成了春燕的徒弟,不但虚心学习修脚,还自学了足底按摩和全身保健按摩。从那天晚上起,于虹当起了郑娟的按摩师傅,经常到周,把秉昆妈当作授业活体教具,手把手地教郑娟按摩技法。
郑娟爱学,她弟光明也爱学,他们进步很快,秉昆妈是最享受的,每天被从头到脚按摩两三遍。姐姐手累了,弟弟接替。
一九七六年十月底的一天早上,孩子们还没醒,郑娟出门倒垃圾时,见一个穿公安大衣却没戴警帽、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站在小院外,她大吃一惊。
秉昆回来了,没说几句话,脱了大衣往炕上一甩,随即把郑娟拉人怀中,紧紧抱住,深吻不止。(电视机前的你是不是也激动了)
秉昆搂着郑娟的肩进里屋,见母亲脸色红润,奇怪地问:“我妈脸色怎么会这么好?”
郑娟小声说:“也许是按摩起作用了吧。”
她把于虹教自己按摩、自己也教会了弟弟按摩的事讲了一遍,秉昆很高兴,又把她搂在怀里亲吻了一阵,吻得郑娟飘飘欲仙,脸颊桃红,双眸晶亮,整个人如同干枯的海草一下子又浸人水中。(这也许是秉昆现在能给她的最好的回报)
郑娟找出存折交给他。他翻开一看,居然分文未少。这大半年,她用的自己也想不明白母亲是如何攒下来的钱。周父寄来的钱她也没花完。周父寄来的钱还是用春燕家的户口代取的,郑娟每次收到汇款都模仿秉昆的字回一封信报平安,每月也给秉昆哥哥秉义写一封同样的信。所以,不论秉昆他爸还是他哥,都只知道秉昆他姐和姐夫出事了,对秉昆妈的不幸情况却一无所知。
郑娟说:“我模仿你的字模仿得可像呢!我也没想到,能为你把那么多事做得有条有理。现在,我觉得不欠你多少恩了。”
秉昆说:“现在是我欠你的大恩大德,郑娟,我以后可怎么才能报答你啊!”
那日白天,周家笑声不断,洋溢着半年以来不曾有过的欢乐。公安部门关押了秉昆半年非但没对他的心理构成什么负面影响,反而让他的性格变得乐观开朗了,他深信自己行为的正义性必定获得广泛承认,这令他感到光荣。
郑娟分享他的开心和快乐,却无法深入理解他的光荣感。她从收音机里知道发生的大事件,但这与她以及每天都需要关爱的周家炕上的老老小小有什么关系,或能带来什么福祉却是她不明白的,她也没有想搞清楚的愿望。对于她,那胜利千好万好都莫如她的秉昆终于回家了好,有这一好她便拥护那胜利,自己的坚持与苦苦等待也值得了。(老百姓真没有多大的要求)
白天,她沉浸在自己胜利的喜悦之中。
晚上,大小三个孩子熟睡了,她在洗碗。
秉昆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幸福地把脸贴在她背上。
她叹道:“如果你妈不那样,多好啊。”
他没接话。他想,如果他妈没那样,这会儿她不可能在他家洗碗,他不可能如此幸福亲昵地搂着她。他羞耻于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又小声说:“告诉你,我在安全期里呢。”
这是他正要问而羞于启齿的事,他高兴得心花怒放,吻着她的耳垂说:“不管你在不在安全期,今晚我都要定了你,因为现在全中国都在安全期里了。”
还洗什么碗啊,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身体互相受用更重要。
秉昆一句“我一定娶你”是他对她爱的宣言。
在周家外屋温热适度的小炕上,在“人民胜利了”以后,在许多人认为国家脱离了危险期、开始了安全期的夜晚,相互爱得又苦又累且十分纠结的一对年轻男女,尽情全身心地合演着“欢乐颂”。以前,他俩都没觉得这么好过。
春燕妈把“周家的二小子秉昆回来了”这一新闻传遍了光字片。几乎每天都有人到周家来看望周秉昆,来看曾为正义而斗争过的可敬人物。
不分男女,每一个来看望秉昆的人,全都当着他的面称赞郑娟为周家付出的辛劳,说她把诸事打理得多么多么得体。
他们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周家特别是周秉昆,今后一定要对得起人家郑娟,否则他们都不答应;第二句是秉昆有眼光,为周家在困难时刻选对了一个值得托付的帮手。
随着人民的胜利,光字片的百姓也变了。他们对郑娟的来历已不再有太大的兴趣,对周秉昆与郑娟关系的真相也不再议论不休。反而这么认为:如果秉昆与郑娟有那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并且能有好结果的话,那么他们反倒乐观其成了。如果不这样,那对郑娟太不公平了,秉昆作为一个男人也太不正常。
是啊,郑娟为周家付出的辛劳有目共睹,她已经靠实际行动获得了普遍的尊敬。另外,大家都只不过是“人民胜利了”的分享者,内心里多少有点失落,要以民间正义主持者的姿态稀释自己作为国家正义旁观者的惭愧。(梁老师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
这局面对秉昆与郑娟太有利了,哥们儿更是用各自独特的方式给予支持。
《红齿轮》转不开了,秉昆重只回酱油厂,曹德宝让团支部宣传委员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了几个大字:“欢迎秉昆归来!”厂头头们都未予干涉。
一九七七年春,一纸调令又将秉昆调走了。
老马同志因工作需要被免去了军事工程学院的职务,成为粉碎“四人帮”后省委宣传部的第一任部长。
上任伊始,他所做诸项指示中有一项是:“为了繁荣本省群众文艺,应将《红齿轮》杂志复刊,可按原名《大众说唱》发行,继续由《红齿轮》时期从事编辑工作的同志办刊。”
市委宣传部复函请示:“从事办刊工作的三名同志,……,能否再予考虑?”
老马同志在复函上批道:“请立即执行,不必再行讨论。”(老马好样的)
于是,邵敬文、白笑川、周秉昆三人又成了《大众说唱》编者,邵敬文仍是编辑组组长,编辑部还在甲三号。
《大众说唱》复刊号由于时间仓促,发行情况并不理想,首印三万册还剩了几千册,秉昆他们三人不得不推着自行车沿街叫卖。
曹德宝和国庆、赶超三个被秉昆请来做托儿,常在闹市街头指着他们中的某一个大呼小叫:“我认识这人,以前编《红齿轮》的,悼念周总理那些日子他被抓起来过!”
名人效应是不可小觑,加上三名编者慢慢都能沉下心来,毫不浮躁,更因省市电台和报纸配合宣传,《大众说唱》第二期的发行量一下子增加到了十几万册。
有一天,秉昆对郑娟说:“我们刊物正办在要劲儿的时期,好郑娟,你得再帮我。”
郑娟说:“我也不懂你们那行呀,怎么帮你呢?要我替你们卖杂志吗?”
秉昆吞吞吐吐地说:“那倒不必。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不能再睡在外屋了……”
郑娟愣了愣,低下头说:“明白了,那你希望我哪天走呢?”
秉昆一下子搂住她,亲热地说:“我怎么会舍得让你走呢!你走了我还能当成编辑吗?明摆着连班也上不成了呀!我是想让你以后也挤在里屋炕上睡,这外屋,我得一个人经常加夜班……”
郑娟这才抬起头,脉脉含情地说:“行。”
秉昆则把她的眼皮儿抚下来,责怪道:“今后一段日子里,你也不许像刚才那样看我。”
(哈哈,这个秉昆啊)
《大众说唱》第三期大获成功,首印三十万册供不应求,加印两次,最后印数突破了五十万册。主管单位向市委宣传部报喜,市委宣传部向省委宣传部报喜,马部长做了重要批示。
市委宣传部对马部长的指示高度重视,立刻派人向他们三人当面传达,恰逢马部长到甲三号来了,市委宣传部的同志跟他们一起等马部长。
片刻过后,马部长等人来到《大众说唱》编辑部。
市委宣传部领导先做了自我介绍,接着介绍乘昆他们三人。马部长与他们一握手,与秉昆握手时笑道:“老太太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大家落座后,马部长就开始讲话:“我主要是来看望大家,临时动议。希望跟大家说的话很多,批示又不能太长,想当面跟大家说说。行前一些好心的同志劝我暂缓,因为中央对你们参与的事还没有正式结论!但我确信,那是时间早晚问题,绝不会拖得太久。你们三个尚未彻底平反,刊物却办得一期比一期好,我个人向你们致敬,当然不代表省委宣传部,……。今天不是外行指导内行,而是外行向内行提建议,市委宣传部的同志回去不必传达……”
(老马肯定不是临时决定来的,讲的肯定是有针对性的)
马部长他们走后,白笑川佩服地说:“……马部长的建议我全都拥护!”
秉昆接着说:“我也全都拥护。”
邵敬文由于某些原因,表示自己的思想包袱难以放下吗。
邵敬文苦笑道:“……。我当然也佩服他,他一边说,我一边记,一边想——他一个搞军工教学的人,怎么也会对曲艺有那么多真知灼见呢?这有点儿不可思议嘛!”
白笑川道:“人家没有那金刚钻,也不会揽下省委宣传部部长这瓷器活,证明你们党内人才济济呗!不过话又说回来,官混子也不少……”
邵敬文指着他大喝一声:“打住!”
白笑川便立刻收声,做出噤若寒蝉的样子。邵敬文指指秉昆,又指指门。
秉昆会意,蹑足走到门前,猛地把门拉开——门外无人偷听。
(邵组长,我已经不记得你多少次担心门外有人了,但理解,若非吃过的亏太大,断不会这样)
那日是周末,得以提前下班的秉昆想买二斤熟饺子带回去,郑娟不用做饭,可以给多日没亲热的他们腾出更多的时间。
周家小院里,光明正在给两小孩讲他自己编的童话故事。
在周家里屋,郑娟正为秉昆妈按摩。忽然,秉昆妈微微张开嘴,长出了一口气。那是不曾有过的现象,郑娟吃一大惊。
她犹豫片刻,定下心后,继续用双手的指尖捻捏秉昆妈的左右耳轮。忽然,秉昆妈睁开了眼睛,奇怪地瞪着郑娟的脸。
(我其实是想把秉昆妈醒过来后的事情摘抄的,但字太多了。反正什么样的表现都是可以理解的)
知道秉昆的事情,邵敬文和白笑川都认为他不寻常,是他同龄青年中很有思想的一个。他们认为,周秉昆被关押过,无疑证明他有思想。他受瘸子与“棉猴”那类人的托付,居然在四年多里每月像执行特殊使命似的转交生活费。他明知郑娟有一个瞎弟弟,有一个上不了户口的儿子,仍“死不悔改”地要将他们的爱情进行到底……这些,全都因为他有独立思想。在有思想的人那儿,一切似乎都能与人的思想联系起来。对于周秉昆来说,却只不过是任性,任心性之性而已。
周家屋顶之下两家六口的合伙日子,就这么今天过去了不知明天会怎么样地往前推着。秉昆和郑娟想做爱了照常做爱,他们从生理到心理都更加需要那一种慰藉。
半个月后,秉昆收到了父亲周志刚的电报,告知他要退休回家,预计将乘哪次列车回到 A 市。
周志刚到家只见到了老伴、小儿子和外孙女玥玥。
秉昆提前把郑娟和她弟她儿子送回了她家。他无法预料父亲回来后对郑娟会是种什么态度,认为她们还是暂且回避的好,而她表示充分理解。
说来奇怪,秉昆爸一回到家里,秉昆妈的精神状态正常多了,正常得他爸竟没看出他妈的精神有什么问题。
周父回来了,62岁高龄的老周以前希望周家的人,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不知道他见过郑娟后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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