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老房子

        这原是很美的房子，苍青色的砖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身后的山吐出浓浓的雾，松树的针叶为它簇拥，溪水哗哗的响着，它带着大山的神秘气息，在这儿伫立，威武又庄严。

        这儿是一处不大的平地，落在半山腰上，野草也在这肆意的生长。一条看不到前头的小路蜿蜒到这，又戛然而止。这样的地方，附在连绵的丘陵上，远远看去，又有什么特别呢?

        后来，爷爷带着风水先生来了，再后来工匠也来了一些。测测这，量量那，爷爷偶尔低下头在纸上写些什么。这里的野草被踩了几趟，却是连腰也直不起来了。来年开春的时候，家伙们被陆续抬进，“轰轰”几声，石壁露出了，这项工程开始了。

        爷爷是第一家搬出寨子的人，建房的原料不少来自寨子，来这的路只有半米宽，有时只用手指粗的铁钉将木头钉入石壁，人从上面走过，下面是几米的瀑布。寨子的人老实，宁愿自己走这样的路，爷爷正年轻，力气也大，他一趟趟的砖块挑来不在话下。女人门专供饭菜，那时己不再兴裹脚，她们咧着嘴，在小路上走得老快。乒乒乓乓的声音响着，爷爷抬头的时候，阳光照射下的汗珠十分耀眼。

        天气气最热的时候，那些悦耳的声音停了，鞭炮却响了。寨子里的人来了，村子里的人也来了，他们毫不吝啬地夸赞这房子的美，道贺声在爷爷耳边回响，得意写在爷爷脸上。

        这是怎样的一座房子啊，青砖，黑瓦，灰墙，这里大概从末有过这样的房子，高高的檐，细细的纹，这房子偏偏又在这群山的半腰，山想把它围住，却不小心留了个口子，口子是对面新修的水泥马路，过路的人远远看到这房子，总少不了赞叹。爷爷的房子自然成了村里的标志性建筑。

        那时的爷爷年轻，房子也年轻，可是爷爷会老，房子也会老。

        房子的确是老了，黑色的瓦上长满了青苔，灰色的墙被画上了幼儿的涂鸦，青砖亦早己黯淡无光。山上的松树砍了大半，裸露出黄色的土地，即使在水汽最足的清明时节，雾也起不来，天青色哪还能看到呢？

        年轻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土房子一座座被推倒，机器的噪声响个不停。我们回来的时候，都在为这变化欢天喜地着，爷爷出门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下雨的时候犯犯腿病。眼中的神釆却不见了。爷爷老了，也许几十年前爷爷是年轻着的，可是现在他是真的老了。

      村子里小洋楼越建越多，形形色色好看极了，可是再没有人称赞他的房子，水泥路上来往的车辆也不会把目光投向这座老房子，只是爷爷在兴起的时候会说：“当年我的房子……”

        傍晚的时候，爷爷总是坐在老房子的门槛上，抽一袋水烟，向晚归的庄稼人道声好，又低下头去，像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