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好了与你走一辈子的打算，也做好了你随时离开的准备。
这个被标榜为成熟独立的爱情观，你听说过吗？
一个失恋的女盆友打来电话，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我看见你写过最好的爱情观是深情而不纠缠，你能做到吗？
一刹那闪过脑海的，并非答案，而是百般纠葛的往事。
爱情这种事从不按理出牌，谁说占过上风的人就一定能永远据守高地。
他们刚在一起时，我才17岁，正式愤世嫉俗的年纪，完全无法理解她甘愿给人做小三的理由。彼时，这个姑娘长我五岁，面容并不好看，但是声音好听，身段妖娆，且待人接物十分厉害。在此之前，我们将近四年没有联系，但是一听到她的声音，我还是习惯性的甩掉了半身的鸡皮疙瘩。
2012年夏，我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的某个晚上，被她神秘兮兮的电召出去。她说，K（那个已婚男人）已经离婚了，他明天会在××酒店与她订婚，到时候会办一个小仪式，她有点紧张，希望我能陪她。
情绪少有外露的她，那一刻眼里的欢喜与期待，亮若星光。
于是，我找了理由没回家，与她一起住在酒店的7楼，听她讲他们的故事。
她们第一次遇见时，她还在一家五星酒店做前台。那晚，换班的同事一直没来，她又饿着肚子，态度并不太好。整个登记过程中，她都有些不耐烦，直到看见他军官证上的照片，她才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
《红楼梦》里，宝黛便是那一眼，误了彼此终身；《神雕侠侣》里，“一见杨过误终身”；而她的原话是，“我看见他的眼睛时，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栽了。”作为一只“不爱则已，一爱疯狂”的腹黑天蝎，那个晚上就搞定了他。除了他从头到尾没有摘下来的，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比较碍眼外，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刚讲完这一段，K的电话打过来，大意是“女儿病了，我得在北京照顾她，明天上午过不来了。”她的眼泪明明已在眼睛里打转，却始终没有留下来，只是用她的温柔声线说，“OK，没问题，这边我明天自己搞定。”甚至还叮嘱他，明天带女儿去医院时，别忘了带上公仔玩具，以免她害怕。
K反应如何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在她结束通话后，致电前台要了一箱啤酒。
年轻时总觉得酒是最好的东西，能够忘却一切忧愁。
她也不像一般失意女子，只知道一股脑儿陈诉这段感情中受过的伤。大半箱酒都进了她的肚子，她却还是清醒得可怕，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在我睡着之前，她终于开了口，“妹妹，我怀孕68天了。”
她是另一个朋友的表姐，却非要认我做干妹妹，我虽从未正式喊过姐姐，却几乎是默认的。这个爆炸性消息，立刻赶走了把我的瞌睡虫。当时我第一反应是把她拖进卫生间，甚至还想给她扣喉，把那些该死的酒水吐出来。然而，她却只是轻轻推开我，直接进了洗浴间，冷水溅到我身上的凉，却不如听到她的话更寒心：“四年了，反正每年总要打掉一个的，我还以为这次……”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哭，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等我们收拾干净后，我穷尽所有恶劣的词骂K，她既不附和，也没有阻止，对我劝她赶紧分手、留下孩子这些话也无动于衷。那时我以为的世界，非黑即白。后来懂得最为微妙的灰色世界，才知道我对她的劝告是多么苍白无力。
所有渴望指点别人感情生活的人，内心其实都是一个好不成熟的幼稚鬼。
然而，当时那个幼稚鬼却是彻底发作了，在天亮之前吼了一句“你不跟他断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姐姐”后，冲出了酒店。
有人问过我为什么会害怕路灯熄灭，我总是笑说没原因。其实是有的。那天清晨，身无分文的我走在静悄悄的马路上，心里杂念纷飞，情绪激动莫名。忽然，所有的路灯都灭了，那一瞬间的绝望，让我在成年后第一次站在路口，哭得像个孩子。
后来关于她的事情都是听说，比如，她们分手了，她们和好了，她跟别人结婚了，她们还是在一起，她又离婚了……这两年倒是没有什么消息，我以为她应该达成所愿，与他有了如意的结局。又或者，她终于能够放过自己，学会善待自己。
直到自己也经历过，才知道感情也许还会有第三种，第四种不同的结局。比如，爱而不得，割而不舍；百般纠缠，互相伤害。
我约她一起吃饭，她比我还先到。这些人情方面的周到，我不知是她本来就灵性通透，还是这些年游走官场的他教会的伎俩。总之，眼前这个30岁的女人风韵更胜从前，五官还是并不惊艳的样子，淡妆之下，整个人的气质好似脱胎换骨。并且，身上的味道清淡好闻，和她刚递给我的Burberry男士香氛一模一样。
想起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在朋友的生日宴上，她唱完一首歌，突然走过来递给我一支黑魔，我说我一般抽双喜，却还是接了那支很好闻的“香”烟。
8年的时光打马而过，我们俩既不尴尬，也无兴致相互倾诉。
在间或夸赞食物空隙里，她还是告诉我说准备去大理开个客栈，也许会等他，也许会爱上自己。
告别时，我还是乖乖地让她抱住了。她声音有点沮丧，却还是很温柔，“小L你怎么老了这么多，我记得，你明明还是个孩子啊。”一瞬间，我的吐槽能量满格“是啊，我不老你怎么修炼成精呢，”然后，我将想了很久的答案丢过去，“落姐姐，深情而不纠缠，我做不到。那是没有爱过的人最伟大的想象，又或者是意淫。感情这回事，只要深陷其中，人就变成了一只翻不过如来佛手掌的猴子，只得自己做困兽斗。”
她笑了笑，不知是否能够释怀。或许这些年来，她早就在不断地折腾中，百炼成钢。
所有温柔深情都给了别人，徒留一个纠缠不休的狼狈自己。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她，这个不知还能不能称之为姑娘的女人，总有值得我仰慕的处世之道，从前往后，并没什么区别。
我们也会遇见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他们拿着一把名叫“我是为你好”的尚方宝剑，对你的生活、工作、择偶，甚至思想都要指指点点。这也算得上一种“深情的纠缠”，比起歇斯底里的相互伤害，不如让一切随风，专注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
毕竟，吾辈凡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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