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记录人间百态。
——彭斋
【一】
我有个故事，不晓得你们愿不愿听。
首先，我是个男人。
成长过程中，所有人都在提醒我。
我，是个男人。
是男人，就不该轻易表达自己的情感，会被人叫恋爱脑、没本事。
于是我总是用沉默，小心翼翼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久而久之，身边人都觉得，我是个踏实靠谱的男人。
因为我的沉默寡言。
因为我总是做得比说得多。
时间来到29岁，我依然单身。
也谈过几段恋爱。
分手原因大多雷同。
她们无法接受冷暴力。
冷暴力？
算了，就这样吧。
生日那天，我遇见了陈小小。
是兄弟女朋友的好朋友。
兄弟的眼神，我秒懂。
他想撮合我们。
本想拒绝，抬头时，隔着包房乱七八糟的彩光，我看到陈小小在笑。
她笑起来，很生动。
对，就是生动。
我竟然第一次，感受到生动这个词。
她像一朵永不凋零的向日葵，捧着阳光，点亮我的生命。
我们加了微信。
起初我并未放在心上。
她倒是很主动，每天都会给我分享各种有趣事。
“今天天气超好，当然得来杯甜甜奶茶~”
“大佬大佬，江湖救急，这块积木该怎么拼，说明书看不懂……”
“你是天蝎座？星座书上说，白羊和天蝎会是好朋友欸~”
……
我太忙了，偶尔想起来，才会回上那么一两句。
时间一长，变成三五句。
后来，每句都会回复。
不是我主动的。
忘了是哪天，她突然丢个气鼓鼓的表情包，紧接着是一串语音：
“好孩子要有礼貌，交流是你一句我一句，再不济我三句你一句也行，哪里像你这样，我都说了十句，你才回一句？”
似乎，挺有道理。
就这样，我开始尝试改变。
起初实在找不到回复的。
她发一句，我回个嗯。
她再发一句，我回个表情包。
她又发一句，我回个原来如此。
渐渐的，我们的对话框，也不再是她主动。
天气不好，我会提醒她带伞。
她说在加班，我会问她吃了没，好给她点外卖。
她从路人，渐渐占据我生活的一半。
一半是生计，一半是她。
可面对她的几次试探，我都装作看不懂。
男人嘛，哪能轻易表达自己的喜欢呢？
那样太廉价了。
那年七夕，她突然在朋友圈晒图，不知道谁送她的玫瑰花，配文是“哪位神秘人送的花呀，感谢感谢~”。
看到动态时，冲动比理智先做出判断。
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拨通。
“那个，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电话那头一阵骚乱，环境音逐渐安静，只听到我剧烈跳动的心。
【二】
我们在一起了。
网恋+异地恋。
她迫不及待，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恋情。
她就是这样的人，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喜欢。
喜欢，也要轰轰烈烈。
我们和大多数情侣一样，每天聊天、打游戏、互相分享生活。
想尽办法协调时间见面。
去自驾游。
去看海。
去露营。
……
拥抱。
接吻。
直到那次，我母亲生日，吵着想见未来儿媳妇。
我试探性邀请。
她欣然同意。
还带来一条精心挑选的项链。
母亲不懂，高兴得现场戴上，席间还问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她羞红着脸，只说都听叶哥的。
后来有人告诉了母亲，那条项链的价格。
母亲当即打电话给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我只记住了一句。
“小陈家境应该挺好的吧，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嫁过来吃苦，彩礼得多备点，还有新房得买大点……”
母亲无意的一句话，让我从美梦中惊醒。
是啊，我是个男人，得让媳妇过上好日子。
可她本来就过得很好，如果嫁给我，生活品质反倒下降了，绝非我所愿看到的。
心里有事，就不敢面对她。
她再大大咧咧，也明显察觉到了我的疏远。
对话框里，从我们的相互交流，变成她的单向输出。
她问我最近是不是很忙，如果很忙的话就说声，她绝对不会烦我。
我翻着聊天记录，看着她的照片，又翻到婚礼预算表，半小时后，回了个“嗯”。
她又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我只回了句：“你不懂。”
她不会懂的。
一个男人的自尊和骄傲，说出来就会被踩在脚底。
“你不说我怎么懂？”
我们的关系，急转直下。
其实我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或许最初想法很简单，让大家都冷静一下。
我也有时间，好好赚钱，为未来做打算。
那天是个雨夜，我正在加班。
她发来一堆小作文，我没空看，习惯性回了个“嗯”。
她打来语音，都被我挂断了。
我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忙完已是凌晨，有些冷。
我点开置顶栏，才想起来看她发了些什么。
她说：下班时骑电瓶车滑倒了，被路人送到急诊，现在一个人在输液，好难过哦。你能不能来陪陪我，现在还有高铁票~
她说：天，刚刚有个酒疯子闹事，差点打到我，好害怕！
……
我只回了句：嗯。
我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赶紧回拨语音，只有红色感叹号。
我真活该被拉黑。
她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退出。
确切来说，是我亲手，毁了一切。
后来无数个夜晚，我都会想，那个雨夜，她一个人无措待在急诊室，饥寒交迫，满心欢喜想等待恋人的陪伴，可回应她的是什么呢？
一个冷冰冰的“嗯”字。
现实就是这么滑稽荒诞。
她最爱我的时候，我不敢承认，用沉默推开她。
失去她的第一天，我不想她，努力工作，拼命加班。
失去她的第七天，她的生日礼物到了。
失去她的第十天，我终于通过朋友，联系上她。
我用尽所有勇气，决定赌一回：
“小小，我们结婚吧。”
一如那年七夕。
我期盼着片刻沉默后，听到她欣喜的回答。
可她的声音不再活泼，十分平静。
“那天输液，我左手血管不好找，扎的右手。衣服都湿掉了，超级冷，护士把她外套借给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外卖到了，可我动不了，旁边的小姐姐一口一口喂我。那个酒疯子冲进来的时候，我吓坏了，只差一点，他的拳头就落在我身上。那一刻，我最想见的人是你……”
“对不起，其实我……”
没等我解释，她继续道：“拉黑你前，我把所有聊天记录翻了一遍，始终不明白，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去一趟你家，一切都变了？不过算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以前我确实很期待你的求婚，可现在我拒绝。我们不合适，我真的无法接受冷暴力，明明可以好好沟通的，怎么就非要用沉默伤害别人？希望你以后遇到对的人，能别再伤害她。”
我和她，彻底结束了。
【三】
32岁那年，我结婚了。
新娘不是陈小小。
我的妻子，踏实肯干，风风火火。
小县城圈子小，妻子和我某个前任酒席相遇时，得知我以前的事。
等我忙完回家，她把打包来的酒菜热好，我在餐桌上吃饭时，她突然问：“能不能看看她？”
“谁？”
妻子不好意思道：“吃酒席遇到了小A，她说你们分手是因为你冷暴力，可我认识的你，完全不是这样的。想看看是谁教会你的。”
我告诉妻子，没有联系方式、没有照片，过去的都过去了。
妻子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
过日子嘛，平平淡淡才是真。
只是某天，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突然看到某篇公众号推文，标题是“我最爱她的时候，她不爱我了”。
一下子想到的，还是她。
算了，都过去了。
【番外】
统一回复下朋友们的疑问。
彭斋的故事，到底有没有原型。
有，也没有。
所有灵感都取材于现实。
可能是某句话、某本书、某个人、某部电影，延展出的故事。
但所有故事，绝对不是一个人的故事。
是现实中无数个你和我，拼凑出的，百味人生。
希望大家在生活中，永远拥有爱人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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