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言

这本书的封底写了这样一句话：

本书献给经历过计划生育和在计划生育年代出生的千千万万读者。

因为这句话，我毫不犹豫把它带回了家。

我出生在计划生育“独生子女”时代，我和很多80后一样，成了唯一的“独生子女”，成了历史的见证人。上学的时候，我见过其他同学都有兄弟姐妹，我曾经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我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母亲说，父亲有工作，她不能多生，不然父亲就会丢工作。可是后来慢慢长大，发现很多有工作的人同样生了两个，只不过户口不在自己名下而已。想来是不是自己父母胆子太小了，所以成就了“我们”这些独生子女。

后来，我在《蛙》这本书里找到了权且当作答案的话语：

“有钱的罚着生”。

“没钱的偷着生”。

“只有那些既无钱又胆小的公职人员不敢生”。

想来我的父母就是最后一类人，虽然当时父亲只是一个协税员（国税所的合同工）。

一、“送子娘娘”与“杀人恶魔”

送子娘娘  图片来自网络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姑姑。

姑姑是一个妇产科医生，经她手出生的婴儿不计其数，大家都尊称她为“送子娘娘”；随着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的到来，姑姑成了计划生育工作人员，经她手流产以及丧生的孕妇也不少，大家又都骂她为“杀人恶魔”。

作为“送子娘娘”的姑姑给乡里带来了生的希望。曾经这里接生的都是“老娘婆”，她们没有医学知识，只凭一些经验为产妇们接生。那时的人们为着孩子出生，从不把产妇的命当作命。如果遇着久久不能出生的，有些“老娘婆”会拿着擀面杖去“碾压”产妇的肚子，期望这样可以让孩子顺利出产。

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书里的高密东北乡，我们这里也曾有过。记得很小的时候，邻村的阿姨生产时孩子久久不出，她的嫂子就用脚在她的肚子上用力踩踏，以为这样孩子就可以出来。孩子最后出生了，好在阿姨也在。后来阿姨总在村里向别人哭诉她的经历，说她家嫂子为了肚里的孩子从未想过她的痛苦。

我是一个准妈妈，看着这样的故事以及回想起这故事，着实令人毛骨悚然。谁会善待谁的命？

姑姑因为接受过新式接生法，懂得医学知识，所以没人再去找“老娘婆”接生。姑姑给东北乡的女人们带来了希望，她接生过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母子平安。也因此姑姑获得了“送子娘娘”的美称。

姑姑是神，也瞬间成了魔。

自然灾害那几年，因为吃不饱，女人没了例假，男人成了“太监”，几乎很少有孩子出生。当丰收的日子来临之后，大家都能吃饱了，女人们的肚子就开始大了，接二连三的生，人口急剧增长。这时，新中国的第一个计划生育高潮来了。姑姑成了公社计划生育工作的领导者与组织者。孩子不能多生，于是男人们要结扎，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姑姑开始遭到反对，甚至动手打姑姑。女人们开始吃避孕药，可是转头她们就会扣自己的喉咙把药吐出来。免费发放的避孕套没有人用，要么被扎破，要么被孩子们拿来当气球。让姑姑成魔的是，凡是非法怀孕的女人都要进行流产，无论几个月，只要被举报，都必须流产。

姑姑的父亲是白求恩的学生，抗战时还给司令治过腿。姑姑可谓一颗红心永远向着党。在执行计划生育工作的工作中，兢兢业业，铁面无私。也因此，很多未出生的胎儿死于姑姑之手，很多产妇因为胎儿月份太大在流产过程中死去。即使面对极为严格的计划生育，还是有很多人冒死非法怀孕，尤其是第一胎是女儿，第二胎还是女儿的男人女人们。上节育环的妇女会偷偷找那些骟猪骟牛的人给自己取环，争取怀上儿子。听说这样的事情也在我们村里发生过，女人们也曾因为非法取节育环而丧命。其实我并不太理解这些女人们的想法。

图片来自网络

这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有一户人家第一胎是个女儿，罚款生了第二胎，没想到还是女儿，男人女人不甘心啊，于是怀了第三胎，幸运的是第三胎是一对双胞胎儿子，他们顺利出生了。这次又面临着交罚款。男人女人养四个孩子哪里找钱来交罚款。女主人不堪重压跳河自杀了。听说现在他们家好了，大姐二姐出去打工挣钱了，供俩小弟上学，男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穷苦了。可惜女人没有看到美好的未来。

图片来自网络

男人女人们想多生，仅仅是因为“养儿防老”思想吗？

二、“锅门”与“生死门”

书里的人们在当时有这样一个说法：

只要孩子出了“锅门”，就是一条生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公民，就会受到保护，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孩子是祖国的未来。

“锅门”我的理解就是女人的阴道吧。孩子没有出“锅门”之前，是不受保护的，是要被流产的。但只要他一出“锅门”，他就是一条受保护的生命。所以，每一个躲躲藏藏的女人都祈祷自己的孩子早点出“锅门”。

图片来自网络

姑姑是一个严格的计划生育执行者，给很多产妇引产，按她自己的话说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婴儿的鲜血。可是在有一次，她“追捕”一个怀孕七个月的孕妇王胆的时候，恰好遇到王胆早产，此时此刻作为产科医生的姑姑立即放弃了“追捕”，而是冲上前去替王胆接生。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可王胆因为早产及连月的躲躲藏藏，身子太虚弱而不幸离世。王胆死前跟姑姑说了谢谢，感谢姑姑救了她孩子的命。这是姑姑执行计划生育工作以来第一次听到感谢的言语。这时，姑姑才恍然大悟。可是王胆的这个孩子并不幸运，她又是一个女儿。按她父亲所说，千辛万苦躲躲藏藏生下来竟然还是一个女儿，父亲后来也从未善待过这个女儿以及她的姐姐。

“锅门”，就是这些孩子们的“生死门”，是生是死由这一道“门”而决定。突然感到，我们对生命的定义似乎太“草率”了。

三、“蛙”与“娃”

后来的姑姑很怕青蛙，她认为“蛙”即“娃”，青蛙的叫声如同呱呱坠地的小孩儿的叫声，小蝌蚪的形态犹如胎宝宝最初在妈妈肚子里那样拖着小尾巴。小蝌蚪有很多很多，然而在小蝌蚪找妈妈的过程中又有多少小蝌蚪真正长大成为青蛙。晚年的姑姑开始赎罪。虽然“我”一再告诉姑姑她没有罪，她只是在认真工作而已，可姑姑总也不安心。

计划生育实行多年，确也缓解了人口增长，可在最初的执行中也发生过很多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无论怎样，历史已成历史。愿我们善待生命，女人们善待自己的生命，父母善待孩子的生命。每一个孩子来到世界孕妈妈都不容易，每一个孩子来到世界都是生命的冠军。

图片来自网络

——谨以此文献给自己

读到此文的前半部分我感到压抑，感到女人们的命运如草如泥。

读到后来，越来越发现生命的可贵，越来越感谢自己肚中胎宝宝的到来。

是他让我感到生命的可贵，

是他让我感到生命的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