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第5章)
庚三翻入墙内,小心地张望着四周,忽闻屋内传来一声尖叫,庚三轻轻在窗纸上戳穿一个小洞,透过洞小心的观望房中的动静。
“嘿,你个臭小子,偷东西竟敢偷到府上来了啊?”见里头张虎达正揪着个小子的耳朵吼道。
“不是啊,我实在是太饿了,我那还有几个兄弟就要饿死了,无奈之下我才壮着胆子来这里顺点吃的,我下次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嘿你这小子啊。”说着揪在男孩耳朵上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痛!痛!松手!你快松手,不就几个馒头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吧。”男孩扯着张虎达的手哀求道。
“饶过你?没门!来人啊,将这不知好歹的小毛贼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扔出府外!”张虎达一把将男孩扔在地上,只听张虎达一声令下,几个家丁涌上来将倒在地上的男孩一把扯起往门外拖去,男孩怒目圆睁的瞪着张虎达吼道:“张虎达你个畜生!顺走这么多灾财,将我们这些百姓至于水生火热中,你不得好死!”最后几个字男孩咬牙吼出。
张虎达嗤笑一声:“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给我打死为止。”
庚三的母亲过世那阵子,庚三便流落街头,那挨饿的滋味她是尝过的。那男孩的那股倔强劲倒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此次行动对主子来说是重要至极,容不得半点差池,可她却不忍这个男孩就如此死去,不知怎的,这个男孩总带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住手!”庚三从窗外飞入,几个招式将几个家丁打的倒退几步,庚三则护在男孩身前。“早闻张员外在这一带很是嚣张跋扈,仁义礼智信皆无,只懂欺压灾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庚三讽刺道。只见张虎达气得脸都绿了,拍桌怒道:“你是谁?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庚三冷笑道:“我是谁不重要,张员外如此奸恶,杀了你,也算为民除害了吧?”张虎达轻蔑的笑了:“姑娘好大的口气。姑娘不妨将这面纱揭下,让张某一睹姑娘芳容,好让张某死也死个明白。”
“你不配!”庚三眼里闪过杀机。
张虎达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进来了,就还能逃得出去吗?来人,给我拿下!”那几个壮汉立刻向庚三张牙舞爪的冲来,庚三一个巧妙的转身,用轻功一跃而起,一个回旋踢踢在了几个壮汉的肚子上,壮汉们吃痛的闷哼一声。一个壮汉拔出刀来便向躲在一旁的男孩刺去,庚三瞥见,便不顾一切的冲去,男孩尖叫一声,吓得捂住了眼睛。这下要是发功踢开壮汉是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庚三将身子挡在了男孩身前,剑还未入三分,庚三便握住了剑,咬牙猛地拔出,一脚踢开壮汉,但同时,庚三也被作用力反噬,退到墙角,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庚三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墙的一侧弹出一个柜子,柜子上正放着这次任务中要寻找的铜匣,庚三飞快拿过铜匣,将其抱在怀中。一把扯过还在恍惚中的男孩就往外跑。张虎达气的七窍生烟,这么重要的铜匣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夺走了,他一把扫过桌上的玉器,玉器落在地上被摔个粉碎,他咬牙切齿的吼道:“还愣着干嘛,给我追啊!”那几个壮汉愣着点了点头便冲了出去。
随着庚三腹部的血的流失,逐渐有些体力不支,望见不远处有个破寺庙,便踉踉跄跄地拉着男孩跑了进去。庚三瞧了瞧后面并没追兵追上,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捂着伤口。
“你……你要不要紧?都流了这么多血。”男孩蜷缩在墙角,不时望向她,难掩关切的神情。
“无妨。”庚三瞥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
“都是我!是我太懦弱了!”男孩突然喊道,抬头间已是潸然泪下。
“不必自责的。”庚三安慰道,说完摘下繁琐的面纱,莞尔一笑。
男孩被庚三的花容月貌所震惊,一时竟忘了哭泣:“还……还不知姑娘你的芳名?”
“我姓庚,没有名。”庚三低下头。
“怎么可能会没有名呢?”男孩睁着大眼睛问道。
“主上捡到我时,我已记不得从前的事了,只是身上有张带‘庚’字的手帕,那年饥荒,我是主上捡到的第三个孩子,于是便唤作‘庚三’,你呢?”庚三笑道。
“我?我叫……”男孩突然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才说道:“阿玄。”
庚三点了点头。阿玄往庚三旁边坐了坐,问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庚三皱了皱眉,她的打算?她的打算便是助主上完成霸业,后长伴君左右,白首不分离,但这些都还是镜花梦影罢了。阿玄见庚三低头不语,便率先说道:“我可是个要复兴大业,完成宏图的人。”
庚三嗤笑一声:“你?别做梦了,还是现实些吧,乱世当道,民不聊生,你这样的小子能保全性命便不错了,谈何宏图大业?”阿玄气的站了起来,俯身望着庚三,眼神波涛汹涌:“我可是……”他忽然停止了话,话锋一转,又坚定的说道:“你不相信也罢,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我自己!”庚三认真审视着眼前的男孩,一双剑眉掩不住的一股倔强劲,双拳不知何时已悄然握起,眼神中微微透露出一份自信,乍一看竟有几分不凡的英气……
中章(第23章)
自刘玄被绿林军拥立为更始帝入住长安,已有三年,右大司马赵萌专权,刘玄不再顾朝政,终日歇在寝殿内,脾气也日渐暴躁起来,两三日便处死了几十个婢女。只有庚云捷知道,刘玄他已时日无多了。
还在洛阳时,庚云捷被樊崇用了迷药迷晕后劫走,刘玄明知道这是个圈套,还不惜一切的日夜兼程地赶来,救她于水生火热之中,因此还被樊崇那个奸贼深深的刺了一刀,快马加鞭赶回军营时,刘玄已是昏迷的天地不知,也好有仲阳先生的医治,才将刘玄从死亡边缘拉回,只是自此以后,刘玄的身体便一直不太好了,她曾与仲阳先生小酌过几杯,迷糊之际,见仲阳先生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目光深邃的让人捉摸不透,俄而抚过花白的胡子意味深长的说:“庚姑娘,他呀竟能为你做到如此,可见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啊,不如怜取眼前人,他已是时日无多了呀。”感慨一番后便拂袖扬长而去。
这日,庚云捷来到了刘玄的寝殿,刘玄见到她欢喜极了,在床前掩着小咳笑着招她到床前,道:“阿庚,你怎么来了。”
庚云捷笑着抚过他苍白的脸颊,轻柔地道:“身体可有好些?”
刘玄道:“好些了,太医院又开了些药,吃了后也精神多了。阿庚不必担心。”
云捷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为她不顾性命的男子,这个只对她笑的男子,这个只在她面前卸下冷漠的面具,展现出温柔的一面的男子,她小心的问道:“阿玄,你可有想过与我一同隐居在山林中,不问世事,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
刘玄柔情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变得深如潭水,片刻道:“阿庚,你午饭还没吃吧,来人,上菜。”说着向外挥了挥手,几个婢女纷纷端着山珍海味进来,待她们全都退了出去,庚云捷又道:“赵萌专权,你有没有想过……”
刘玄皱了皱眉,打断她的话:“够了!吾还需他为吾打一仗,待他无用之时,吾自会将他除去,”话锋一转,又柔情的道:“好了,先吃饭吧。”说完起身拉着云捷走至桌边坐下,依旧先忙着替她夹菜,只是终章(上)吃饭期间罕言寡语。云捷叹了叹气,也不再说话。
终章(上)
翌日,庚云捷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正欲起床,就见云容慌慌张张的从外大步踏入,跪下道:“姑娘,前几日,刘秀大军与赤眉军就往长安打来了,陛下令赵萌大司马,绿林军将领王匡、王凤前往迎战,只是敌众我寡,赵萌大司马又不知所踪,绿林军大败,如今长安已被包围,刘秀大军与赤眉军就要攻入长安了,而长安怕是要失守了!姑娘,快些换好衣物,绿林军将誓死护送陛下与姑娘撤离!”
庚云捷如梦惊醒,刘玄他竟将消息封锁到如此地步,怪不得刘玄近日一脸的憔悴,一脸的忧愁,乃至今日她才知道长安竟都快要失守了。云捷飞快的换好衣物,冲出宫殿,外面的军队早已乱成了一片,刘玄见到云捷,飞快地拉过她的手,对着绿林军喊道:“绿林军听令,快护送朕和阿庚撤离长安,快!”王凤与王匡立刻抱拳揖礼,与将士们一同回应道:“诺!”
云捷有些恍惚,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陛下,长安城的百姓怎么办?”
刘玄边拉着云捷往无人的巷子里冲去,边道:“事已至此,顾不得这么多了。”
云捷眉间一紧,不再说话。抬头间望见无数支箭如倾盆大雨一般射下,绿林军虽有盾牌护住,却还是挡不住密密麻麻的箭雨,箭从缝隙中穿过,伴随着身后大片绿林军的倒下。
“杀!”樊崇吼道,声音响彻云霄,带领着赤眉军破了城门,冲入城内,大肆杀戮,百姓四处逃荒。长安境内,血流成河。
南门也有不少刘秀的军队,王匡大喝一声“杀!”绿林军便冲了出去与敌军打成了一片,云容不知从哪牵来一匹马,道:“姑娘,陛下,快走!”说完恋恋不舍地再望了云捷一眼,便也拔出了刀,毫不犹豫地冲入乱战中,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不!云容!”云捷喊的撕心裂肺。刘玄连忙上了马,一把将云捷也一块拉了上来,手握缰绳,将云捷护在怀内,猛地朝马腹踢去,马便像离弦之箭般冲出城外,刘秀与刘盆子和樊崇带领的赤眉军赶来了,望见运去的身影,下令追上去。
刘玄本就体弱,一番折腾后,额头又涔出了许多冷汗,马又跑的飞快,一路颠簸,刘玄只觉头晕目眩,一阵呕心。
一支箭从身后射来,射在刘玄背上,刘玄吃痛的闷哼一声,就在二人就要翻下马之际,刘玄将云捷死死的护在怀内,而自己的背则猛地撞在地上,撞得五脏六腑都欲裂开,箭从背中直直的穿了出来,夹杂着血红的肉。刘玄猛地咳出来满满的血,染的他的下巴、脖子、衣服一边鲜红,庚云捷从刘玄怀里起来,心痛地将刘玄的身体抱在怀里,用下颚抵在刘玄的额头,无力地痛哭起来:“阿玄,你怎么这么傻,我们不逃了,不逃了,不过就是一死,我庚云捷陪你便是。”
刘玄笑了笑,血从嘴角溢出,手抚上云捷的脸庞:“阿庚……快……快走!”
“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樊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云捷怒目圆睁地朝后瞪去,樊崇正高高地坐在马上,一脸得意,居高临下地盯着刘玄与庚云捷,轻蔑的笑着,刘秀的军队也来了,云捷望见刘秀,仿佛见到了一丝希望,跪着朝他爬了过去:“主上,求您看在属下为您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救救刘玄吧,救救他,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云捷乞求地望着他。
刘秀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但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冷冷的声音:“庚儿,你可知他刘玄杀死了我的长兄刘演?”云捷愣了愣,失了神般跌坐在地上。
刘玄半撑起身子对庚云捷喊道:“阿庚,不要求他!”
这时,刘恭从马上下来,站在大军前,道:“刘玄,你快将玉玺交于建世帝刘盆子,我们赤眉军不会拿你怎样。”
刘玄嘴角扯了扯,冷笑了一下,随即从衣中拿出玉玺,道:“我可以将玉玺交给刘盆子,但你们要答应放了云捷!”
云捷回眸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刘玄,边哭着便爬回了刘玄身侧,手脚已被地下的石子泥沙磕破,渗出不少血。
刘恭想了想,道:“刘玄,我答应你!”说完朝刘玄走来,刘玄使劲将玉玺扔给他,刘恭接住,往回走。樊崇大笑道:“哈哈哈,他答应了可不代表我答应了,玉玺已拿到手,赤眉军听令!杀了刘玄和庚云捷那个贱人!”话刚说完,喉前已感到凶器的冰冷,他目光一滞,不可思议的望着刘秀,刘秀竟用刀抵在他喉前,何时?刘秀的武功竟然到如此境界……“你!”樊崇气的说不出话来。刘秀剑眉一蹙,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放了他们。”樊崇正想破口大骂,可望见刘秀冰冷的眼眸时,又吓得将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道:“刘秀,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妇人之仁而后悔的!撤!赤眉军撤!”云捷呆滞的望着大军离去……
“阿庚,你曾与我说要一同归隐山岭,过男耕女织生活,如今想来或许这不就正是我一直真正想要的生活吗?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阴谋算计……”刘玄张望着天空,笑了笑。
“是啊,到时候你去打猎,打野味儿,我在家中做菜,待你归来时,为你擦汗,为你沏茶……”庚云捷说着,哽咽了一下。
“可惜,我给不了你那样的生活了……”刘玄叹了口气,几滴眼泪划过眼角。
“不,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去看大夫,去找仲阳先生,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不要死好不好?”云捷满面纵横,眼睛因为充血而通红,说着欲将刘玄从地上拉起。
“来不及了,阿庚,”刘玄摇了摇头,笑了笑,笑的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再陪我说会儿话,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庚云捷摇着头,嘴中反复囔着“不会的,不会的。”
“阿庚……你……你爱我吗?”刘玄眼神变得逐渐有些无神,吃力的问道。
云捷愣了愣,两人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一起找回她的记忆,找回了她的名字,之前自己一向是当他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自洛阳一战,他拼死护在她身前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眼前这个男孩,她抽了抽嘴角,张口笑着深情的说道:“爱。”
刘玄听到答案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天空乌云密布,片刻下起了大雨,雨声掩盖了千军万马离去的声响,只剩下风声、雨声,还有女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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