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我是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中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知青就是“知识青年”的简称,是当时御批而金光闪闪的称号,其实就是上了学就不了业的青年人。再教育其实就是让你在农村安家落户,和贫下中农一起劳动挣工分,按工分分粮食,有个吃口饭的地方。我在劳动之余观察人们之间的关系,以便知道彼此间的适当称呼,尽快适应当地的生活。
时间久了,我发现有一细高条、白净子的男青年,见多识广。生产队每买回来一种机器,社员们都不知如何使用,队长就得找这个叫小乾的哥儿们来帮忙。小乾找出说明书,认真看后就对着机器一条一条地向队长说明如何安装和使用。
后来,生产队里的机械设施均由小乾负责操做。我从他的言语中,总觉得还有没说完的话咽在自己肚中。我向贫下中农悄悄打听后,才知道“他家的成份高”,就是“地主、富农”这类人家的子弟。他不多说话,言多有失,害怕挨整。他妹妹虽受家庭成份影响,但为人处世好,群众评价很好,很受大家抬爱。人们认为她为人真诚善良,没有心机。遇事会替别人着想,让人觉得可靠,值得信任。
小乾的妹妹容颜和身材都很俊,不亚于城市女孩子,是个爽快自信的人。她不因自己是地富子女被人歧视而消沉自卑,努力改变着周围的环境。她虽只上过小学,却是个 能上厅堂下厨房,捏起笔来写文章的人。公社干部到生产队检查工作,轮到了她家管饭时,她就按自己的家庭条件,尽量把饭菜做得味美可口。那时公社干部乡下吃派饭,必须按规定每顿拿肆两粮票、贰角钱。
哥哥叫小乾,妹妹叫小坤,就为兄妹二人的名字,文革开始时他们父亲被批斗多次:“你给小孩们取名一个叫乾,一个叫坤,你还想扭转乾坤吗?阶级斗争,一抓都灵,不抓就不行……”因他们父亲在村中品行好,口碑好,无民愤,邻里处得好,后来对他的批斗也慢慢地取消了。
兄妹二人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早该谈婚论嫁了,而此时一直迟碍着。妹妹找婆家还容易,可哥哥因是地富子弟,要找个对象真是难上难。妹妹说:“我哥的婚事没着落,就别考虑我的事”。
一天,庄上来了一男二女三个外村人,他们进庄后直接去了菜园子。看看园子种的萝卜、白菜、葱这些家常菜,又和菜把式我俩拉家常,问些种菜的事。当时乡下有菜园子的生产队很少,能有菜园子,说明群众生活好。他们三人翘起大拇指夸了一番,走出菜园,向我们队的打麦场走去。
到了场里。那个男的伸开两臂庹了庹大麦秸垛,足有五六间房子长,两丈宽,房屋脊那么高。这样大的麦秸垛,差不多是有些生产队的两倍。他们有说有笑还点着头,好像喝了白糖鸡蛋茶一样。接着,他们围着大麦秸垛转了一圈,又朝菜园指了指,就朝庄里头去了。
菜把式笑着对我说:“献铎,你不了解咱这一片儿的情况,你看他们又是看菜园儿,又是看麦秸垛,这是看准了要给咱庄谁家说媒的。麦秸垛大,说明有粮食吃。有菜园子,说明生活好。”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几个小孩跑来说:“几个人去了小乾哥小坤姐他们家了。”还有邻居过来说:“几个人到小乾家后,看着屋里两筐子红番茄、青辣椒,紫茄子,说‘哎呀!看这分的菜够吃几天啦。’看着装红薯干的秫干箔栈子两三搂粗,比梁头还高,说:“看人家这生产队搞的!比咱强几个……。”那时候红薯干是乡下人一年四季的主食,是保命粮。谁家的红薯干多,就说明家底厚实,吃饭有保障。
这几个人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光景,给小乾小坤兄妹提亲的,对方是饶良南一村庄的姐弟二人,也是地主家庭。这是双方兄妹姐弟“换亲”媒,两家兄妹姐弟四人,年龄相仿,还是合适的。
当时那些年,因为贫穷,或者家长是“五类分子(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和右派分子)”,很多年轻人到了年龄却难以成婚,迫不得已,在家长的强迫或劝说下,或以姐换来弟媳,或以妹换来嫂子。所以,“换亲”,就是双方女孩到对方家做媳妇,两家同时婚娶,既接媳妇又打发闺女。换亲的好处是双方的男孩子都能成婚,且婚礼环节能节俭的都尽量节俭。但换亲的弊端也很多,出现的辛酸事说都说不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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