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大妈按响了熄灯铃的时候,我们的卧谈会也就开始了。这样的会议几乎每晚都要开,时间长短视明天课程轻重而定,短的不过十来分钟,长的要到凌晨两三点钟,前者一般情况下第二天要有课程设计,后者多为周末,或者同宿舍的某位有了爱情的迹象,其他人等针对这个问题展开批判。
卧谈会的主持人一般是我的上铺(关于我的上铺的情况请参见拙作《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大概四川人天生就有语言的优势,我的上铺则把这种天赋发挥到了极处,用《包身工》里的话说,他有一种“把稻草说成金条”的本领,人送外号“唐铁嘴”,同宿舍的弟兄则利用我院临近寒山寺的优势,雅称其为“唐主持”。
会上的主题由上铺根据最近一段时间的热点话题临时确定,程序上先是常务性的工作,如今天该谁打水而没打,害得弟兄们到邻宿舍偷水受人白眼,如今天谁没有扫地,这个星期的文明宿舍又泡汤了之类。深入一些转入正题,就是挑出一个典型,比如谁在力学课上趁教授不在意,与女生某某暗送秋波,其眼神的描述恐怕连钱钟书的“许君眼神变化图”也要甘拜下风。
白描过后,上铺总要叹口气,缓缓地说上一句:“你们这些年轻人呐”。这句话是个标志,作用相当于“冒号”,接下来的便是他的现身说法与长篇大论了,其他的几位见缝插针,针针插在要害位置,大家齐心协力,不把那位仁兄逼得保证明天请大家吃大排是不会罢休的。
四年之中,批判的对象换来换去,没有一个逃脱挨批的厄运,包括“唐主持”。能吃到“唐主持”的大排多亏我们的“老大”。大三的时候上铺有一段时间总不在教室里上晚自习,晚饭一过,就夹着个书本,哼着小曲,屁颠屁颠地跑到图书馆占位子,老大发现情况不对,跟踪了一次,发现了这个隐藏得很深的秘密,原来上铺这位号称“和尚”的“主持”也奈不住“寺院”的寂寞,偷偷地找相好的去了,那位女生还是位刚入学的新生。
当天晚上,熄灯铃响过之后,上铺开始洗脚,趁着熄灯时的混乱用我的被单擦了脚,一跃而上成“X”轴姿势,寻思着今天的话题,开始了议论。可惜这次话题选的不对,他竟然拿老大开涮,我们正要顺着这个话题对老大批判的时候,不料老大倒打一耙,当众命令上铺交代今晚在哪里上的自习,坐在旁边的女生是谁,回来的路上在小卖部给她买的什么牌子的面包。
连珠炮似的追问使情况突变,上铺极聪明的人,马上换了话题:“老大,其实你的问题并不严重,都是年轻人嘛,性质更恶劣的是‘山东’,居然用草书连写了一页纸的某某某,‘山东’,老实交代,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们在“卧”的诸位长期遭受他的批判,几乎每位都省吃俭用给他买过大排,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怎会让它遛过?“山东”首先开炮:“我们中国人民终于站起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发言,根本不给上铺辩解的机会,我记得平时挺老实的“江西”批判的话很有意思,说上铺是“老牛想吃嫩草”。这番口枪舌剑杀得他体无完肤,成“Y”轴环环一稽,答应明天中午请大家每人一块大排了事。
吃着免费的大排,想着请客的人被批判的狼狈相,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工作之后吃饭的机会多了,大排也精美了许多,可是却总吃不出大学时的味道。
2001/03/12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