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伊人（5）

张知选，这名字方伊人在茶馆听人闲聊时提起过，说者对此人评价并不好，说此人贪财狡诈，欺下瞒上，可官府买卖又都是掌握在此人手中，有传言说张知选收下的贿银已经堆的如山高。民间的闲言碎语可信，但又不可全信。若是真如说者评价那班般，通过贿赂张知选就可以拿到官方的招牌，那么商人都挤破脑袋给张知选送银子，京城那么大，有钱的商人也不少，就算贿银再多，总有许多人可以拿的出来银子，可官府的招牌又是定于不上三十家商铺，之前方老爷说的要有中间人牵头，那肯定不只是张知选一人，方伊人煞是伤脑筋。

方伊人不甘心于无计可施，可在京城她又没有什么朋友，也无法向方老爷商量，若是要打听关系，做生意，总得多认识点人好。

古人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常常是两家家长都看对眼了，合个生辰八字也就给子女定下这门亲事了。方老爷之所以让方伊人选择良婿一是因为之前让女儿进宫的事让他愧疚，二是因为现在正是店里生意繁忙的时候，而且又有一批货出了问题，他焦头烂额了无心管其它，三是因为媒人选的亲家也不怎么样。正如方老爷之前所说，方家的事业停滞不前，如今布匹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方老也是着实希望能有个亲家来帮他走过事业的瓶颈。

最近方老爷时常早出晚归，常常是方伊人和方夫人在家吃饭，方夫人就和女儿聊起以前的事自小和方老爷青梅竹马，方老爷叫方流年，方夫人叫李香玉，两人的故乡都是在一个江南小镇上，那时候两人是邻居，两人的家庭日子过得比较清贫，当地家家户户都已养蚕为生，将蚕丝卖给来收购的商人，方老爷那时候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刚好有一名来收购的商人需要学徒帮手，于是方流年向商人拜了师，跟着学生意。那时方流年将心思一门扑在生意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龄，李香兰心里很是着急，他再不提亲，父母就要把她许配给别家了。最后还是李香兰厚着脸面向他提出来的，方流年这才开了窍，两人成亲后，为了谋求更好的生活，两人随着商人一起来到了京城，商人在京城有一定的家底，因此两人上来主要是帮忙照看店铺。方流年跟着商人多年，采购、开店、经营，事无巨细他耳濡目染，到了京城后他很快得到商人的赞赏和信任，给了他一家店铺经营，凭借着方流年和李香兰两人的勤恳，将店铺经营的越来越好，自己也有些积蓄，于是方流年有了自己做生意的念头，并把这个念头和师傅说了，好在师傅没有阻拦，念着师徒情还借了一些银子给方流年筹备，解决了方流年的困难，于是师傅的恩方流年一直记得，不久后方氏绸缎庄开门营业。三年后，方流年才算把这笔债给还了。后来，这个师傅开的店连上了官家招牌，是整个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名字是开源绸缎庄。早几年呢，官家招牌只招一个的时候，方流年和这个师傅一同竞争，方流年记着恩就退出了。一年前公告官家招牌同类商品可以有两家，于是方流年又动起了心思，才想着通过结交权贵打好关系以争取到这个招牌，但是酒也喝了，钱也给了，却没了下文。有人透露说，必须得找一个更大的中间人去说才有用。后来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方流年的师傅叫张之恒，和张知选两人是亲戚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一年后布匹面料这一类的商品只有张之恒的招牌，而其他类的商品都有两家，甚至还有三家的招牌。看来同一个行业，师徒面前还是利字为先。

方伊人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可为什么一定要让方伊人入宫，方伊人问道，就算女儿入宫也不保证女儿会成为大富大贵之人，难道爹只是因为利益就那么心狠么？

方夫人不愿多说，但是看到方伊人内心居然是这样的想法，便道，伊人，你不应该那么责怪你爹，你上回生病后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你可知你入宫前是什么样子？你从小就是个活泼可爱的人儿，有时候不像女孩子，像个男孩子般的有主见，爹娘那时候忙于生意，也就疏于管教你，等你长大后出门自由，常常看着你和小映打扮成不同样子出门，爹娘心里对你是不放心的，但是每一回看到你回来时的开心样，加上抵不过你的软磨硬泡，也就答应你许你出门，好在你每回都比较早早归家在外无生事端。可是三年前某一天，你在外头惹了祸，你爹把你带回来，从此再也不许你出门，你开始也闹过，也求过你爹，但是你爹很坚决，往后你就开始变得沉闷，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三年里，你和爹娘都很少说话。眼看你的姐姐一个个嫁人，而你还待在闺阁中，这三年里，爹娘也给你找了好人家，可是你执拗，偏不嫁。我们知道你性子急，害怕把你逼急了做出什么傻事。直到半年多前，宫里选秀女，临近尾声，你爹迫不得己和你提一句，你求着你爹让你入宫。你爹之所以不把以前的事情告诉你，是因为以前的回忆并不好不想让你再去想那么多，但是一家人，哪能让误解一直存在呢。娘如今和你说那么多，是想让你放下过去，不要纠结，女儿家家还是要嫁个好人家，生意上的事你就不用想了，有爹娘在一定会给你出份好嫁妆。

方伊人听了很是意外，方夫人说的和之前了解到的有所出入，到底之前方伊人闯了什么祸让方老爷大动肝火？而方伊人为什么那么想入宫？如果方夫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其中肯定有缘由。不行，解不开这个结我就破不了这个梦。方伊人觉得这个梦好长，她好像醒不来了，现实中的明天是毕业展示，而她在梦中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应该早醒了，可是为什么还在继续做梦，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方伊人想起小映之前说的，之前的方伊人是因为去了万仙楼才有了那么大的反差。万仙楼，是时候去了。

第二天，小映被带进屋，方伊人左瞧右瞧才关上了门，小映感觉有事要发生，果然她听说小姐要去万仙楼吓了一跳，而且还要带上她，她知道肯定是自己之前说的话让小姐上心了，小映万般劝说无果后，垂头丧气站在一旁。方伊人倒是兴致勃勃道，小映，我们去万仙楼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我们穿什么衣服去好呢？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呢？小映看着小姐如此认真，只能走向柜子那拿出一套压箱底的衣服拍了拍递给方伊人，这是一套银灰色长袍，小映又从梳妆盒那取出一支木色发钗，方伊人懂了，这是要扮成男子进去呀，果然以前的方伊人会玩。方伊人换装完毕，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嗯不错不错，换装后的我真是个美男子啊，小映，原来之前我们是这样出去玩的呀，好玩。小映看着小姐很是担心，相信小姐是真的忘了以前，便道出一些注意事项，一不能多说话，二不能喝酒，三不能上楼。

很快，小映也换了衣服，月亮才刚上枝头，两人就悄悄出了门。

从方家到万仙楼需要一个时辰，两人这回出门没有马车，全靠步行，因是有目的地走，反倒觉得这一小时好长，等到了万仙楼的门前，两人才歇了一口气，驻足观看门前车马，来的果然都是些有权有钱之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繁华，万仙楼实际上很低调，一堵白色围墙中间有个小门，门上挂了万仙楼的牌子，挂有两只小红灯笼，里面的模样看不到，从外面看倒是有一座高高的楼阁。门口没有人招呼，里面也没有传来吵闹声，方伊人看着别人直接推门而入，方伊人也这样进去了。进去后是一条长廊，把人引向楼阁处，方伊人不由得赞许设计者的巧思，进门后给人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走了好一会，方伊人看到有一片湖，上面有游船，渐渐地方伊人听到丝竹声和欢声笑语，原来楼阁大门就在前方。

方伊人带着好奇走进门，令她惊讶的是，这里的布局像是个高级茶馆，不一样的是中间的舞台没有评书人，有的是表演才艺的女子，方伊人看着角落有一个桌子空位，于是走了过去，刚落座，眼尖的跑堂便上来一壶酒，便倒酒变问，公子是否约了如果说人？一旁的小映急忙道，没有约人，你先退下吧。跑堂就退下了。方伊人问小映怎么回事，小映说，这里的话约人就是找姑娘，如果说约了，就是已经和这里的姑娘约好了，跑堂就会带上楼去。一般是谈生意的人就会说等人，那么跑堂就明白了。方伊人笑道，小映，果然来过了的人就是不一样呀，但是你只来过一次，怎么懂这些？小映似乎有些不想回答急忙道，公子我肚子疼想上厕所，就溜走了。刚刚的跑堂又来了，说道，公子真是好运气，楼上的彩云姑娘邀请您上楼听曲。他看到这位公子脸上似乎有犹豫，便立马接着说，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彩云姑娘是这万仙楼的金字招牌，轻易不邀请人上楼，上回蔺王府的公子想见，彩云姑娘都不肯呢。方伊人心想，说的不会是大姐夫吧。想着小映对她的劝告，她还在犹豫时，跑堂又道，公子，彩云姑娘还让我带一句话，她以前见过你。

方伊人有种冥冥之中被人推着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