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巷子里,一道人影捂着胸口踉跄地走着,鲜血从他的指尖滴落,在这静谧的夜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死亡秒表在转动。
歪歪扭扭,他终于摔到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他的眼前渐渐模糊,最后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我庄泛笑下辈子绝不做杀手。”
但庄泛笑做梦也没想到是,他带着记忆重生了,更没有想到他还是要拿起刀,只不过前世杀人,今生杀猪。
庄泛笑的父亲庄户,是一个神秘的屠户。
每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出门在外,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干了什么,似乎是人间蒸发了。
每次回来,他都要杀猪,但除了庄泛笑,他不许任何人旁观。
庄泛笑还记得第一次看父亲杀猪的场景,那一年他五岁。
三百来斤的猪,在庄户手里跟小鸡仔没什么区别。他单手扣住猪的后脊梁,扔在半人高的砧板上,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猪血便扇面形洒在地上,开膛、破肚、割肉、剔骨…一头大猪在他手里,短短半个时辰就成了整齐的碎肉和森森白骨。
庄泛笑看得无聊,打着哈欠,对着庄户说:“爹,你就让我看这。”
庄户放下猪刀,盯了庄泛笑足足半刻。他看到了天真、好奇…甚至还有乏味,但唯独没有看到儿子眼中的恐惧。
老庄高兴极了,将儿子扔的老高,大笑道:“不愧是我庄户的儿子,天生的杀胚。”
被扔在空中的庄泛笑一脸平静,“没准老子前世杀的人比你这辈子杀的猪还多。”
兴高采烈的庄户放下儿子,又从院子的猪圈里拎出来一头猪,严肃的说:“这回我再慢慢杀一遍,你认真看。”
庄泛笑见老爹说得煞有介事,便瞪大了眼睛,还真的让他看出了点门道。
首先是庄户抓猪的手。
当抓到猪背时候,他的手掌明显宽大了许多,指节也鼓了出来,猪皮像窗户纸一样被捅破。他裸露在猪皮外的手指底部竟然没有丝毫血渍。
其次是庄户挥舞杀猪刀的样子。
哪里是杀猪啊,分明就是技艺已入化境的雕刻大师在小小翼翼的处理着原材。每一刀都恰到好处的让骨肉分离,每一刀都有着优美的曲线和流畅的轨迹…
庄泛笑看痴了。
一头猪,庄户足足杀了两个时辰。杀完猪,他见庄泛笑一脸的呆滞,这才满意的将杀猪刀扔在砧板上,走上去笑眯眯的问:“笑笑,你想不想学杀猪啊?”
庄泛笑这才回过神来,撇过头,拒绝道:“我不想。”
庄户一愣,没有强迫。
他知道儿子第一定会拿起屠刀,因为儿子看他杀猪时的眼神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十岁时都不曾拥有的。
在庄户外出的日子里,庄泛笑终于还是拿起了杀猪刀,那一年他六岁。
猪是被杀死在猪圈里的。
庄泛笑当时也在猪圈里,浑身沾满了猪粪和恶心的污泥。其实若不是他前世有着丰富的杀戮经验,是他杀猪,还是猪压死他,真的不太好说。
庄户回家的时候,猪还猪圈里,只余骨架,上面是横七竖八的刀痕,还有些许碎肉。
叫出屋子里的儿子,庄户又开始杀猪。
他杀的更慢了,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杀完了猪,他扔给庄泛笑一本泛黄的书,上面用毛笔写着“岁月劲”,字间钩连,宛如一体,很是苍劲。
从此庄泛笑开始光明正大的的跟着父亲学杀猪。
每当父亲杀猪时,他都会拿着小一号的杀猪刀学着父亲的动作在空中劈砍,时而会发笑,时而会皱眉…等父亲离家的半月里,他就会自己杀猪。
寒来暑往,春夏更迭。
庄户杀猪的时间越来越短,从最初的三个时辰,变成半个时辰。这时候庄泛笑已经十六了。
等庄泛笑十七的时候,他第一次在半个时辰内杀了一头三百斤的猪,猪肉被切的整整齐齐,森森白骨干干净净。
当时庄泛笑问庄户,“老爹,我出师了吗?”庄户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还没,你要在一刻之内杀完一头整猪才算。”
其实就是庄户的师傅也没有能在一刻之内杀完过一头整猪,而他对儿子的期待如儿子越发娴熟的技艺,与日俱增。
庄户出门的时间越来越久了,有时一两个月才回来。每次回来看到庄泛笑杀猪,他都会若有所思。
庄泛笑十八岁零三天时,终于独自一人在一刻之内杀完了一头三百多斤的大猪。他当时仰天长啸,但却无人祝贺…父亲已离家半年之久了。
翌日晚上,庄户回来了,带着一身的血渍,身后背着一个用层层黑布缠绕包裹。
将背后之物扔给庄泛笑,庄户一脸平静的说:“若是你一刻之内杀完整猪,便拿着这把刀去青山之巅,替为父杀一个人。若是杀不完,你也要去,被人杀。记得你姓庄,是岁月阁的少阁主,是江湖的刀客!现在杀了我,我要死于刀下。”
庄泛笑打开布匹,轻易地拔了鞘里的刀,一道白练在庄户眼中一闪而逝。
庄户欣慰的笑了,时间定格在嘴角。
庄泛笑看了一眼倒地的父亲,便开始凝视长刀。
约莫五寸的刀在月下泛着阴冷的白光,其中刀刃处的幽光特别凝聚,竟然有些炫目…庄泛笑闭上了眼,一滴泪在眼角滴落,他看着父亲的尸身轻声说:“放心,老爹。杀个人而已。”
一年后,青山之巅。
庄泛笑面无惧色地盯着对面衣诀飘飘的中年男子,和他背后密密麻麻的人群。
男子突然笑了,对着庄泛笑揶揄道:“对面想来是师侄了。你主动把岁月刃交出来,反正不入武道一品,你也拔不出来。你主动上缴,我或可以留你全尸。也不知道你父亲怎么想的,竟然真舍得让你一个毛头小子前来送死。”
庄泛笑平静的说道:“因为我爹是刀客,我也是刀客。”
说罢,他轻易抽出刀,还未待下一步动作,对面的人便一脸狂热的跪了一地,只剩下面色难看的中年男子。
跪地之人齐齐吼道:“恭贺阁主入武道一品!恭迎阁主回归岁月阁!岁月无敌,阁主无双!”
庄泛笑脸上突然泛笑了,有些阴冷和了然。
他握着刀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他越走越快,地上的沙土被踏出道道深坑。
凌乱的长发被风扬起,像生长在他头顶的火焰。
少年的眼神不羁而嗜血,行至中年男子面前时,他突然凌空跃起,一道白练逆光斩下…
“唰”
一道血光划过。
自古,杀人者,人,恒杀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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