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风雨桥早已让岁月搁浅,像老照片一样淡褪了颜色,晕着烟黄。
一一题记
其实,小时候,我并不知道它叫风雨桥。
我的故乡在安化乐安。一条洢水河将小镇一分为二,连接河东河西的是一座又一座年代久远的木桥。
记忆里最久远的是镇上的风雨桥,它叫乐安桥——既是桥的名字,也是镇的名字。记不清是从时候起见到它的,努力搜寻,似乎从我出生开始,这座桥就住入心间了。
我家住在镇旁边的村子里,离镇上很近,在家里就可以看到那座木桥。有时候,我站在田埂上,总是不停地猜想:桥上今天来往的人多吗?今天有哪些小贩去桥上卖东西呢?不过,近虽近,想归想,那个时候,小孩子想去镇上是不容易的。所以小时候最向往的就是十天一次的赶集。
每月逢3,便是乐安镇上赶集的日子。对大人孩子来说,那可真是大日子啊。一大早就起来,吃好早饭,跟妹妹跑到院外,眼巴巴地远望木桥,不时看看公路上来往的人。10点左右,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挎着篮、背着包、挑着担,大伙一个个往集市上赶,这时侯,母亲会站在院外或田埂上跟邻居们一个个招呼:赶集去喽!我们小孩子便兴奋地跳起来,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那种满足,再也没有了。
终于走到桥上了。其实它就是一座横跨水上的木房子。整座桥是长达三四十米的木质房屋。上盖青瓦,遮风挡雨;下设廊柱栅栏,美观实用;桥的东西两端还有房间,住着两户人家。东头这一家还开了个小卖部,为招揽生意,还专设条凳,供路人小憩。
桥,是物资集散中心。一上桥,便听到各种哟喝,我最喜欢寻找的,就是货郎。他们的担子里,可是百宝箱呢,尤爱那粘满白芝麻的麦牙糖,铁锤与切刀相碰撞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大人们一翻坎价之后,“叮叮”两下,1毛钱的麦牙糖就属于我了,那时候,总希望他能往纸里包多一点,哪怕是多粘点碎末,也是好的。手拿麦牙糖,和伙伴们一起靠着廊柱慢慢品味那份久违的香甜,舍不得了,又赶紧用纸包起来放在衣兜里,透过桥上的雕花小窗,去“勘测”河水离桥面还有多高。现在闭上眼晴想一想:大桥横跨碧水之上,夏日的阳光直射,桥上青瓦熠熠生辉,那是怎样亮丽的一道风景啊,可于年幼的我们,所有的美和快乐都只在桥上。
1987年,我上一年级。由于木桥无法行车,而作为镇中心的主要路段必须有可以通车的桥。于是,木桥被拆掉了,很快,一座现代化的水泥大桥取而代之。我有幸参加了人生中第一次庆典活动——新桥通车庆典。老师带着我们双手举着自制大红花,伴着鞭炮齐鸣、罗鼓宣天,看着缓缓驶来的各式车辆,我们大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那一刻,绝对是无比激动、无尚光荣的。
上学了,赶集的时候不多了,过桥的机会也少了。后来初中三年走读,一天要过四次桥,那三年和桥最亲密了,闭上眼,都知道走到桥的哪一根石栏处。再后来呀,上高中,读大学,外出工作,离家越来越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桥,也模糊了。所幸,30年过去了,乐安桥还是那座乐安桥。尽管风吹日晒、雨淋雪压,它还是稳稳地站在洢水河上,像一位苍桑睿智的老人。
第二座与我结下情缘的桥,便是这座萧家桥。
1991年,我考上镇里重点小学。学校并不在镇上,意味着我的五、六年级都得到离家好几公里远的地方读书,而且是寄宿。
学校在洢水河畔,正对着萧家桥。对于一个从小有桥的记忆的孩子来说,走到一个地方,最喜的,莫过于遇到同样的桥了。何况,木桥的记忆已封存了四年之久。
萧家桥也是一座屋桥。和乐安桥比起来,它更陡。每次要踏上桥,桥头的陡坡和立在桥头石阶总是让我觉得吃力。不过,甚喜的是,桥的构造布局和记忆中的乐安桥差不多,很是亲切。虽离家住校不习惯,但看到桥,又有了一些安慰。课间,和同学们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细数是扛着自行车走出桥的人多,还是挑担走出桥的人多;中午和下午放学后,吃完饭,总有一小段时间的自由,于是,邀上三五好友,到桥上捉捉迷藏,爬爬栏杆,抑或看看住在桥头的老婆婆纳鞋底,听老爷爷拉着二胡,也是很有趣的。正沉醉呢,这时候晚自习的铃声“叮叮当当”狂响不止,哎,摇铃的丁师傅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啊!
快要毕业的那个夏天,桥下发生了一场意外。那天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河水上,特别静谧。我们美丽的音乐老师骑自行车经过萧家桥回校上课,上桥前还没来得及下车,车子不小心驶入旁边小水道,人车一起坠落,25岁的生命就这样意外结束了。来不及道别!午睡起来,听到噩耗,师生痛哭。还记得她教我们唱巜送别》的情景呢:“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好长一段时间,这首骊歌总会不经意在耳畔响起,她美丽的身影时不时在我眼前闪现,从此,我再不走萧家桥!
一别,就是25年。
“古人不见今时桥,此桥曾经见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此桥皆如此。”今天,从堂妹的朋友圈偶然看到萧家桥的照片,儿时的记忆如电影般清晰起来。许是思念,抑或怀旧?总之,突然有种想漫步桥上,脚步轻叩桥板的冲动。试想,极目四野,满山翠绿,河水舒缓流淌,鸟叫蝉鸣悠扬,桥下水声潺潺。那种惬意,吾往何寻啊?
下次回家,还是要走走风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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