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芙特不该摸到温达的。这只虚渡净爱说些废话,像是“我们之间有根纽带又怎样,我还是无法完全进入这个界域”和“你肯定有一部分处在知界域”之类的。
就让他说去吧。反正她碰得到他,有时不要太方便,比如跳下一个不高的悬崖时,就有东西抓了。温达在她纵身跃起的一刻惊声尖叫,但立马攀到崖壁上,动作比她还快。他总算长点心眼了。
莉芙特把他当做绳子,在坠崖时一直抓着他,指间的藤蔓滑溜溜的。这么做尽管作用不大,但确实减慢了她下落的速度。她重重地掉在沟底,还好有大法相助,不然这一下对多数人来说实在太不稳当了。
她熄灭大法发出的光,跑向一条小巷,把熙熙攘攘的人群甩在后头。那些人看到粮食洒下来,纷纷开始赞美令使和诸神——心上这么认为是可以,但他们似乎都明白这些米不是上天的恩赐,因为他们抢米的速度可比抢巴甫兰德美妓的速度还要快。
才不过几分钟,一整车的米就被抢得只剩随风翻飞的空壳。莉芙特坐在巷口观望,周围有股潮气,到处都蒙着长长的阴影,她像是从一下子从中午跌进了黄昏。
这里的房屋都造在石头里,门窗等结构都是直接开凿出来的。外墙漆成亮色,经常做成柱状,以区分不同的“建筑”。密集的人潮来回涌动,交谈声、脚步声和咳嗽声交织在一起。
这么生活还算不错。莉芙特很爱活动,却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不爱独自待着。她起身迈步,手插在口袋里,想要一下子就把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这里实在太棒了。
“你也是大方,主人。”温达在她身旁一路生长,“刚听说车主是个贼,就把他的米给倒了。”
“哪里哦。”莉芙特说,“我只是想防着你打盹儿,这样我就能摔在比较软的东西上。”
她经过了很多衣着各异的行人,他们大多身穿席褂,或是亚泽尔式的花衣裳。不过街上也有一些佣兵,估计不是从图卡来的,就是从埃穆尔来的。剩下的人则是一袭浅色的乡下打扮,可能是埃姆或德施那边的。她很喜欢这两个国家,在当地几乎没人想杀她。
只可惜偷不到什么好的,除非能吃惯米粥和什么菜里都会放的怪肉。那种肉取自一种住在山坡上,浑身长满脏毛的丑陋动物,莉芙特觉得很难吃,而她以前还尝过屋顶上的瓦片。
总之,街上的塔石科人似乎远比外国人要少。上面是怎么叫这地方的?移民区?那她也许不会太显眼。她还路过了一些雷希人,可他们衣衫褴褛,大都挤在巷子的棚屋附近。
这里居然有棚屋?够古怪的。她很久没见过棚屋了,上次还是在扎菲斯的旧矿井里。
在柔刹的大部地区,刚造起来的陋屋马上会被飓风刮走,叫人只能坐在尿壶上干瞪眼,四面无遮无拦。
而此地的棚屋都建在小路上,像车轮的辐条一样连接着前后两条大路。不少区域都住满了人、搭满了临时屋、挂满了毯子,放眼望去,不见尽头。
怪了,这一切全是压在桩子上的,就连最不牢固的建筑也要比沟底高出四尺。莉芙特站在一条巷子的巷口,两手插在衣兜里,看着稍宽的岩缝。
她早就发现,城里的石壁上都凿出了一连串商店和住户,外面漆上不同的颜色,以免和邻居混淆。
要进去的话,只能先走上三四级石阶。
“看着就和淳湖差不多。”莉芙特说,“什么都在高处,好像没人愿意碰到地面似的,因为地面咳嗽得厉害,他们觉得太恶心了。”
“房屋结构倒是很妙,”温达说,“能防风。”
“可大水还是会把这地方冲走。”莉芙特说。
她的话显然没有成真,否则这地方就不会存在了。她继续在街上逛着,路过了一排排凿在石头里的民居,其间还穿插着别的民居。眼前的棚户区好诱人啊,住里面不会受冻,热热闹闹的,人气又旺,还能见到如尘埃般飘来飘去的绿色生灵,这种灵体一般只会在成片的草木附近出现。遗憾的是,一个地方不管条件再好,也不会永远为外国的顽童敞开大门。莉芙特亲身经历过,心知肚明。
“都怪你带的路,还好没被抓走。现在怎么办?”温达沿着她脑畔的石壁攀爬,在身后留下一道藤蔓的痕迹。
莉芙特饥肠辘辘:“我想吃东西。”
“你才吃过呀!”
“是这样没错,可我为了逃出那几个饿死鬼守卫的手掌心,已经把力气用光了。现在比一开始还饿!”
温达恼火地说:“噢,母神保佑,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地排队呢?”
“那样就没吃的了。”
“你不是把吃下去的食物全燃烧成飓光,还跳下了悬崖吗!还不是一样!”
“我就想吃煎饼!”
他们绕开一群怀抱篮子的塔石科女子。那些人正在抱怨里亚弗的手工艺品,在莉芙特经过时,有两人下意识地遮住篮子,握紧了手柄。
“难以置信。”温达说,“我就是这样过活的吗?我以前可是备受尊崇的园丁!现在呢,无论我们去哪儿,都会碰到异样的眼神,仿佛我们是扒手似的。”
“刚才那帮人又没什么好偷的。”莉芙特回头一望,“席褂上连个口袋也没有,不过那些篮子……”
“你知道吗?我们也曾考虑和一位好鞋匠缔结纽带。老先生待人亲切,对小孩也体贴。我本该过着平静的生活,一边协助他,一边做鞋,之后就能办一场盛大的鞋展了!”
莉芙特插嘴问:“话说回来,西边是在打仗吗?危险就要来了?”
“鞋子是重要的作战装备。”温达继续他的话题,在身边的墙上吐出一簇藤蔓,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以为光辉骑士都是光脚上战场的吗?我和那个慈祥的老鞋匠可以给他们做鞋,而且要做很好看的鞋。”
“无聊死了。”
温达叫苦道:“你是准备拿我砸人了,对不对?我要变武器了吗?”
“说什么瞎话,虚渡?”
“我得让你念出真言,对不对?我非要这么干吧?哎哟,我怎么这么惨。”
温达经常说这种话。做虚渡的脑子大概都不正常,所以不怪他。莉芙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书,捧在手上翻了起来。
温达不解:“看什么呢?”
莉芙特应道:“这是我从哨所里偷的,原来想卖掉。”
“让我瞧瞧。”温达沿着石壁生长,再缠住她的腿和身体,最后顺着她的胳膊来到书页上。他伸出许多细小的藤条黏住她的皮肤,不让自己移位。莉芙特觉得怪痒的。
温达伸出别的分枝钻进书里,包住了整本书。“嗯……”
莉芙特靠上石壁,觉得这地方不像是城市,而是……通往城市的隧道。尽管明晃晃的天空就挂在头上,但这条街太偏僻了。一般的城里通常远远就能见到鳞次栉比的高楼,隔着几条街也能听到别人的喊声。
就算街上人头攒动,挤得不得了,整条街还是给人偏僻的感觉。一只怪里怪气的小飓虫在一旁的石壁上爬来爬去,体型比多数飓虫要小,通体黑色,长着薄薄的壳,背上有一条棕色的地方,毛茸茸的,看上去很松软。塔石科的飓虫都很怪,而柔刹的这种虫就是越往西越怪,在靠近山区的地方,有些竟然还会飞。
“嗯,这么讲吧。”温达说,“主人,这只是一本执勤簿,可能没什么用。守备队的司令会在上面记下每天离岗后交接夜班的时间,也就是十点整。她工作起来一丝不苟,每周都会去大宣府做详细的周报,但我估摸着没人会有兴趣买她的执勤簿。”
“肯定会有人要吧?这可是一本书啊!”
“莉芙特,书的价值在于内容。”
“我懂,就是一页一页的。”
“我指的是一页一页上面印的东西。”
“墨?”
“我指的是用墨印的东西。”
她挠挠脑袋,懵懵懂懂。
“亚泽尔的先生教你习字时,你真该好好听讲。”
“所以……就不能换吃的了?”她的胃还在咕咕叫,又引来了饿灵。
“不能。”
可恶。都怪这本破书和那帮蠢货。她念念有词地把书往后一扔,谁知却砸中了一名抱着纱线篮的女子,惹得后者叫出声来。
“喂,站住!”有人喊道。
莉芙特皱皱眉。一名穿着卫兵制服的男子穿过人群,正指着她。
“你刚才有没有动手袭击那名女士?”卫兵冲她吼道。
“没!”莉芙特回吼。
卫兵大步朝她走来。
“跑吧?”温达问。
“嗯。”
莉芙特躲进一条巷子,卫兵见状又哇哇大叫,火速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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