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思

我想写一下一段时光，那是关于青春的一段回忆。都说青春是青涩的，些许苦味下还有丝丝甘甜，像矫情的文字，矫揉造作，不知它到底是热闹的，还是郁闷的。回想那些岁月里的人和事，我也尝不到舍不得的味道。我想写的，是想起来还觉得懊恼的，好笑的、或是后悔的、纠结的情绪，一如那个时候的我一样，自以为独一无二，不承认自己的平凡，得过且过的原谅自己太多的事情。

我是个早熟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很多事。虽然说是早熟，还是逃不开年龄与阅历的桎梏，有时候表现得甚是幼稚，在乎了太多，也忽略很多。在大概5、6岁的时候，我第一次通过泛着绿光的窗户玻璃认识到自己的样貌，低劣的玻璃还是映出了我不太美丽的脸，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的惆怅的，我意识到自己长得不太好看，头发是卷卷的，那个时候女孩们流行的发型是前面梳得特别整齐光滑，后面扎一个丸子头，用那种有颜色的小发夹围着丸子扎一圈，我永远也不可能扎那样的头发。皮肤也不是很白，鼻子有点矮，只有嘴巴还可以。总之就是差强人意了。后来好一段时间都不愿看窗户，似乎想要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其实也有一点心存妄想，觉得哪天忽然在看到，会变得好看一点。

在小学2年级的时候，我从镇小学转学到我们县最好的小学。其实我的成绩还是不错的，不过这种自信在到了新学校之后便全然崩塌。县城与城镇的差距让我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特别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情是在女生中身高算矮的我被老师编到最后一排，那意味着在老师眼中，你就是个差生。那天我哭得很厉害，不知道是伤心以前那个在镇小学备受老师喜爱的日子再也回不去，还是内心深处那种巨大的落差以及自尊心使得我只能用哭来掩饰那种落魄以及羞愧。我常常想，少年时期留下的伤痛为何会对一个人的性格塑造产生巨大的影响，或许是我自己太过敏感，太在乎别人的评价。长大后我才知道，别人根本没有太多时间来关注我，那些幼稚的讨论和指指点点也就只有在那个年龄才会发生。初中时代，我去了我们县最好的中学，这个学校以严格、艰苦闻名全县。也不知道是哪一窍通了，慢慢的，我的成绩越来越好。我是一个渴望得到重视和鼓励的人，如果老师在课堂上与我眼神对视了，我都会开心一整天，在那个时候的我看来，这是老师喜欢我的表现。可是，很不巧的是，我们班有一个年级第一，所有科目的老师都会把眼光投向年级第一，这对我来说，算得上是个打击了。初中毕业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非常厌恶学校的老师，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好老师，太势力等等。后来我才慢慢醒悟，老师当然喜欢优秀的学生，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那时候的我只知道如何考好一次月考以求排名的上升，这样老师会把投向年级第一的目光多分给我一点。不知道何为“学习”，更不知道“如何学习”，懵懵懂懂的度过初中三年，只多了一些课本上的知识，其实肚子里没什么东西。我只能感谢父母给了我一颗还算聪明的脑袋，还能在如此迷糊的状态下得到一个“好学生”的称谓。

高中三年，我去了我们省城读高中，发生了许多事。到了大城市，与更多的好学生在一起，我的短板完全暴露。没有好的学习习惯，没有自己的学习思维，对很多事情都停留在表面，得过且过，并且容易沾沾自喜。高三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个我的同桌，那时候的喜欢来得特别单纯，只是因为他的白衬衫在理科班里算的上干净，也只是因为他容忍了我所有的因为高三的迷茫和不安导致的暴躁和不安。我完全沉浸在这样的暗恋中，我以为他也喜欢我。自此，高三的成绩也很自然的下降，换的新老师不曾了解我辉煌的过去，每次月考还会特别开导我。殊不知这样的开导严重折损我的自尊心和我以为的那个优秀的自己。带着这样的不甘以及不知如何挽回作为优等生的荣耀，便轰轰烈烈的参加高考，高考的成绩在我看来就是一次失败，但是对我的老师而言，他们都觉得我尽力了。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叫做差不多先生。我想那我应该算的上是差不多小姐了吧，野心很大，也曾付出努力，可是每到紧要关头，就会怠倦，然后自我放弃，得益于之前的努力，最后获得一个差不多的结果，还安慰自己说，你看你都没怎么努力都可以拿到这个成绩，要是你完全努力了，那该多棒啊。就这样，已差不多的成绩考上了我差不多的大学，再以这种差不多的状态大学毕业，然后到了一个差不多的学校读研。我一度意识到了“差不多”就是我这20几年来的常态，不敢想这是否会是我人生的常态，而这样的常态是否就是真实的我要追求的。

我从未尝试过彻底的努力，从未尝试过不在最后关头放弃。我想警戒自己，你可得好好学习啊，不要自我放弃啊，不要放纵，不要颓废。我想，这与小时候骗自己说不照镜子就会变得好看一样，我一直在骗自己。小时候骗自己我会变得好看，长大后骗自己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没有向别人那样刻苦努力，骗自己我本来还是很优秀的。我骗自己要学习，要努力，我就在自己设置的骗局中懵懵懂懂的走，有些目标，即使没有成功的达成，也很轻易的原谅自己，甚至为自己感到自豪——因为我不曾真正的努力。

“因为我不曾真正的努力”，就是我为自己设置的骗局。我以此为理由来原谅自己的得过且过，放过了一直在遗失的自己。我知道我自己的无知，我知道我受过教育但不是真正受过教育，我常常羡慕那些真正有学识的人——我知道其实我就是一个没有知识的人。从未追问过为何而学习，从未思考过考试除了分数之外还可以获得什么，从未反思过我到底想成为一名怎样的人。十几年的学习，我迷失在题海，自以为很擅长“学习”，但那只是停留在书本表面上的所谓“获取知识”。我的研究生导师告诉我，读书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的，我想为何我到研究生阶段了，内心还有点自卑，对自己、对未来并没有什么安全感。或许原因是我从来没有跳出题海、跳出书本，沉迷于把读书当工具，忘了读书本来就是目的。是的，我忘了在做完一道题后思考我除了会解题之外还可以学到什么，忘了在读完一本书后问自己是否可以获得些许人生哲理，忘了问自己除了努力之外还剩下什么，忘了在这个过程中学会真正的培养自己，

写下这段依然造作的文字，通篇看下来好像充满了负能量——这只是一个够不到葡萄的人的哀怨。人回忆过去的自己，时间的力量使得留下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当人发现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的时候，或许就该反思到底“我”曾经真正经历的是什么。我的旧时光里，我真正经历的，是我曾经的徘徊、坚持、放弃，我认真的在生活里生活，在每一个阶段里都认真追求这个阶段的目标，可是，在这个过程，就像做几何题一样，我被条件困在题里，却忘了条件本就是拿来解题的，我本应该当自己的主人，却成了自己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