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玻璃缸里种一棵玻璃翠

邻居小四姐总是有办法弄到一些稀罕的植物，如令箭荷花，如火星花，这天她又弄来一株植物，插在玻璃缸中。小四姐说它叫玻璃翠，用清水便能养活，等它长大一些就种土里，会开漂亮的花。玻璃翠的确很玻璃也很翠，枝叶又嫩又绿，像汪了水。然而我没能看到它开花，就离开了那座小小的城。

有时会想起小四姐种过的那些花，自然也会想起无缘一见的玻璃翠花朵，有的错过或许就是永远的错过。

过去了许多年，在这许多年间，失去了小四姐的音讯，再回小城，我已是路人，小城也成了异乡。居住过的那个院子已面目全非，可能只有我，还记得当年的玻璃翠。

有天在街头等红灯变绿时，看到花坛里的花，花瓣在阳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晶光。是陌生的花。它渐渐多起来，街边的绿化带里，公园里，好像已经无所不在，而且颜色众多：红色、粉色、桔色，花瓣后有条细长的小尾巴。

一天终于好奇，查了查它的名字：苏丹凤仙花，又名玻璃翠。

原来这就是它，它的花朵就是这般模样。没有重逢的惊喜，也没有慢慢走，总会相逢的理之当然，只是知道了，原来还有一种遇见不是灯火阑珊处的驻足回首，也不是过尽千帆后的容颜乍现，而是在偶尔想起小城里的那株玻璃翠时，以为再也不会遇见，其实它就在我来来往往的路上开着花——它一直在，只是我不知道。

纵是遇见了，也没有想过圆了小时的梦想：插一枝玻璃翠在我的玻璃缸中。只是一路看着它的花开，一路走过。

又过去数年，有天与同事去花市，一人买一盆金银莲花回来，结果没有几天，金银莲花前后消逝，玻璃缸里便空空荡荡了，同事又找了植物来种进去，正是玻璃翠。它们在缸中越长越好，叶和枝都嫩得像要滴下水来。有天，它们开花了，花朵不大，红色。同事见我凑着花看，便说：拿一棵去种在你的缸里。

种一棵玻璃翠，在过去许多许多年后，终于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