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因上学的关系，我在外公外婆家度过大半童年。
说来奇怪，关于外公外婆家，无论是西马路还是书楼窟，记忆满是盛夏的气息。
西马路，那有着一口水井的小天井，完成儿时象棋启蒙的阁楼，关在柜子里电视的“铁血丹心”，都是在小学前的回忆了，却总是伴随着夏日的浓烈暑气、水井光影的清凉和树木掩映的阴翳，真实得不像回忆，更像是对远去童年的美好臆想。
而书楼窟这伴随我漫长小学生涯的所在，更是有着夏日的种种意象，或是无数个夏日午后，醒处古旧大床，雕花漏着凉风，外头夏日鸣蝉，窗帘随风缓动，日光暑气轻透，阳台绿影满目，凡此种种，也不过只剩蒙着灰尘的吉光片羽罢了。
随着外公的离去，大床拆掉，尘埃落定，一切彻底成为过去。
一直觉得，红白之事，人生离合最正式的场景，却总是仪式感多于真实感。
于是，我一路都没有哭，甚至都没有要求自己哭的意愿。
看着那些惟妙惟俏的沙发彩电，看着那旧时相片今日残颜，看着外公终是和外婆合葬一处，墓碑上那对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有感慨，有失落，有祝愿，最后也只是默默告别。
当一切完结，我陪爸妈吃了晚餐，说自己四处逛逛，以后怕是又少了机会回潮州了。
孤身重走这些年来从家里到书楼窟的路，来到中间的一处，看到前方指示“振德街小学”的路牌，突然想起外公外婆家窗外不时传来的学生放学声音。
忽然意识到，在路尽头等我的那两位老人终是不在了。
刹那，泪水就决堤而出。这才知道，有那么一种哭法，连伤心动念都来不及。既如此，也无所谓了，我一个人站在路中央，涕泪横流，旁若无人。
2023-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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