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

“你在等日出吗？”

我小声的询问着，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把两个脚伸到了鞋子了，来不及记上鞋带，托着两双鞋就走了过来，靠近了火堆，就一屁股坐了下去，顺手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刚刚凌晨三点。

白天的时候还一直觉得热，可是前半夜下过了雨的原因，现在的温度有些冷的有些让人难捱了。

我双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的口袋，摸出来了一包烟，我从里面抽了一跟，顺着手丢给了在火堆旁的另一个人。

而火堆旁的那个人伸出双手一接，正正好好的接到了我丢出出去的烟，我又摸索了一番，从自己内兜里翻出了火机，擎着这个右臂把火机递了过去，而他则把脖子伸了过来，前面的烟丝刚好碰到火机那个孔，我又赶忙按了两下火机，在那个孔里窜出来一小撮火焰，把接触到的烟丝给点燃了，而他又深吸了一口，前面的烟丝变的红彤彤的发亮。他看着烟已经点的燃了，伸着的脖子一下又缩了回去。

他低着头弹了弹烟灰，随口问着我

“怎么不睡了。”

我笑了笑，伸出手指指了指我后面的帐篷，颇有些调侃的回答

“我朋友打鼾声太重了了。”

他听过之后强笑了笑，却意外的被烟呛入了气管里，一边笑着一边干咳了两声。

我叫李文聪，是一名大四的学生，我们一行六个人准备毕业旅行，专程背着包去了当了一把驴友，带着帐篷带着水，特地的请了一个向导，向导请的是一个本地人，说实话我们几个学生就是图个便宜，现在守着夜的正是我们的那个向导，话说这儿已经走了三天了，估计再走个两天，就能出了这一片山，看到了车，就做着车回去了。

我手里的烟燃的快了些，我紧忙的多抽了几口，之后把烟头丢到了面前的火堆里，吐出了了烟之后，感觉也没有那么坤剪了，顺手把旁边的锅架在了火堆上，在包里翻出来两个玉米，就直接丢了进去了，拿着木棍翻动了几下压着的木头，火苗窜了出来，之后越烧越旺，那些红红的颜色的木头仿佛接触到了空气，变的像是人脸一样，更红了起来。

“要不然你去睡一会，我帮你盯一会。你这一晚上不睡，明天早上还给我们当向导，你这可吃不消啊。”

他摆了摆手回答着

“不了，前半夜睡了一会，我这睡多了反而不精神。”

我点了点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开始主动挑起了话题

“孩子多大了？”我问着，顺着火堆看了过去。

他到是笑了笑回答着

“我这儿，还没成家。”

我也倒是啰啰嗦嗦的多说了几句

“还没成家吗？是不想啊？还是没遇到合适的。”

他把烟丢到了自己的脚下，用胶鞋在那团火星上碾了几下，抬起脚发现火星灭了，才挪开了脚

“以前想过，成个家，再生几个娃娃，倒是现在不想了，以前总想走出大山里，去外面。挤破了头走了出去，在外面待了几年，觉得不喜欢，就回来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请的这个导游的确是不简单，这个山里的所有植物啊，动物啊，都能叫个名字，自己能设置个小陷阱啥的，今天晚上就是他设的陷阱，让我们尝到了肉味，不仅这样，什么个东西能吃啊，什么个东西说是一位中药，也都能说得出来，按照他的话说，他家大爷曾经是一个泥腿子中药，小时候就不少跟他大爷出去采药材，这个大山仿佛就是他的家一样。

我看了一下锅里的玉米，玉米放下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用筷子插了一个，递给了他说

“来，尝尝这口玉米，我看着晚上你都没吃多少。咱晚上加个宵。”

他接过了我的烟之后，聊天谈话就没有那么拘谨了，反倒没有跟我客气，接过那个玉米，我自己把锅里剩下的另一个玉米插了起来，一边烫着嘴一边问着

“怎么不喜欢？我还头一次听说有男人说对女人结婚没兴趣的。你看我，想找个对象都找不到，穷啊，丑啊，你说谁能看上我这样的。”

他哈哈的笑了两声，和我一样啃起了玉米，

“六年前吧，家里是给我说了一门亲，之后和那妮子出了城里打工去了，你说我们这没学历，也没个特长的人，去了城里能干嘛，就能出个力，那城里啊，看我的都迷了眼了，你说你们咋把那房子建的那么高，还有那车，一辆接着一辆的。”

我跟着他笑了两声，之后他继续的讲着

“刚开始进了城，没钱没本事，一个月也就能赚个两千块钱，经常吃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就吃了。后来，妮子心也变了，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天天给人家刷盘子，刷一个月盘子也赚不了多少钱，后来就有一个什么什么老板，看上妮子了，给妮子钱，给妮子买衣服，那衣服你说怎么那么好看呢，红彤彤的，妮子干干净净的。后来妮子就在城里了，跟着那老板。我啊，就回来了，回来了反而觉得很踏实，这一踏实，踏实了几年，就不想出去了，看着那些高楼，那些汽车，那些老板，我这看不透啊，也看不明白，反正就是害怕，你说究竟害怕个啥，我也说不出来，就是害怕其他人。”

他说着，不过好像他不以为然，只是仿佛把这些事情诉说了一遍，吃着玉米，依旧看着远处。

他或许真的在等待眼前的这个日出。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天那边已经有点亮的迹象了，但是却被山挡住了整个的太阳，只看着天空一侧有着光。

“可是你这样的人埋没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会不会觉得可惜。世界是很精彩很大的，走出去说不定有更多的机会，说不定会遇到新的人，或者更合适的，人活着总应该有个奔头，奔头奔的对了，这一辈子就不白活。”

他倒是很豁达的笑了笑说，

“这里有吃有喝，每天我都能看到熟悉的面孔，我不用再去猜测那些人的心啊，我感觉到挺自由的，也说好，啥是自由，只是这山他没有感情，可是我对他有感情，在这生活苦了一些，可是我感受到了一种没有其他人约束的感觉，我不需要在人和人的夹缝中活着，咱文化程度低，大字不识几个，也不是啥诗人，还弄出了什么自由。”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了我，迎对着我的视线说

“只是，我在这儿，才感觉自己像是活着一样。”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会心的笑了笑

他开始变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讪讪的说着

“我是不是说了挺蠢的话。”

“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之前一直再寻思，你说人活着为了个啥呢，我，为了女人，不知道，我这二十多年没碰过女生手，你说为了钱，不对，为了梦想，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有什么梦想。我一直不知道活着的意义，现实就像是一个监狱，把我框在里面，好像我一直没办法走出去这个监狱，结婚啊，生孩子，工作，赚钱，后来我想明白了，活着为了什么呢，为了开心，你说结婚不开心，那就不结婚，你说工作不开心，那就辞职不干，犯不上和自己过不去。”

我们两个同时笑了笑，他顺着手把身边的柴丢进了火堆了，压出了一些火星

“以前来着的人啊，我周围的人，知道了听了我的事之后，一个劲儿的说我不对啊，不怎么样啊什么的，听得多听的烦了。后来想开了，他们说他们的，我不言语就行。就让他们说着，我当听不见。”

“用不着管他们，说不定，他们自己连名字都活的忘记了。个性活没了，最后感情都活的假了。”

忽然，刚丢进去的木头发出了啪啪的几声，而我后面帐篷的室友停止了打鼾，吧嗒了几下嘴，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的睡觉。

“其实我一直不懂你们城里人，你说你们大老远来这，图个啥，吃了这么多苦，挨了那么多饿，睡的不好，吃的不好。有什么意义呢？”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四点半了，天已经有些大亮了，山尖尖那已经能看到有太阳露头了样子了，我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

“很多事情本身就是没啥意义的，老说啥意义，我觉得我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钱，有钱了我就休息，其他的事就是没有意义，我只是没法忍受千篇一律的生活才跑了出来，就像这个日出，甚至连好看的颜色都没有，我也没去见证些什么。回想起我的生活，我觉得就是失败，特别的失败，但这不影响我我看了这个日出，其实觉得这就足够了。甚至把这些写成一个没有意义的故事，挺好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