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有颗美人痣,往右额偏了偏。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她的发,其次是她的竹鞭。
没有上学的时候,每天围着她转圈,缠的她做不成别的事。
那时我叫她“妈耶”。方言(má ye)。耶是撒娇发嗲的尾声。
一次大早上,她站在台阶上梳头发。
农村的台阶有连接院子和堂屋的作用,用的是在山里抬回来的长石,人脚踩上踩下,日积月累,变得油滑光亮。一些缝隙里还会长出绿绿的小草,下路或者阴天,会生出青苔来。
她从站着梳到坐着梳,左转一下头,把头发拢到左边,梳了一会儿,又把头偏向右边,拢拢头发,继续梳。
我一度好奇,为什么梳头发要把头转左转右的,直接让头发披在身后一梳子下去不好吗?
她的发齐腰,很柔顺,我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几根毛,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羡慕嫉妒恨,只想着我要有妈耶那么大了,也留长头发,也会很好看。
她梳好一条长辫子,对我挥挥手,拿着梳子在我头上捣腾。
“嘶。”每次梳头发对我来说是酷刑,本来毛少,妈耶手速快,扯的我头皮疼。
后来找到原因是因为家里从没用过洗发露之类的玩意,用廉价的洗衣粉搓出来的头发,涩的不行。梳子都不愿意在我头皮上多玩一会儿。
怎么梳子不欺负妈耶的头发呢?
宝宝想不通。
后来略大了些,能自己动手梳头,不敢假他人之手。
那时快十岁,手还无法反转,够不到背后的长发,我头发少,又细又长又容易打结。
学着妈耶的样子,把头发拨到前面,左梳一下,右梳一下,妈耶看不过去,想给我重新扎,我一股溜的跑了,想来我是更愿意顶着自己扎的鸡窝吧!
至于妈耶的竹鞭,印象深点儿的是五岁那年干的坏事。
快入冬了,身上冷,随身揣着打火机,想着冷了随便点个火烤烤。
兴趣一来,还真找了个好场所点了火。
是三爷家的玉米垛子,堆的老高,这地方烤火,避风不说,还能烤很长的时间。
事后被妈耶一顿鞭子伺候。老爸给人家在野外打了一个月的野草。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挨打,很疼,打的我在地上转圈。
农村的竹鞭,竹林挖来的,不要钱,一节一节的竹节落在身上,开始没痕,感觉疼到肉里去了,等过个一天,会看到青紫色打痕。
也不知道我记忆错乱了没,总之是疼到骨子里,我老实了很久。
还有一次是逃学,三年级,和堂姐一起,刚好是个大雨天,我兴奋得不得了。
却不知道我在外野了一天,老师早去告发我了。
回到家,跪在地上,妈耶用老爸的皮带招呼,不过,第一回合,皮带英勇牺牲,断成了两节。
我的屁股疼的开花,护着屁股的手已经开花。肿的老高。
她一边哭一边给我上药,我忘了她当时说了啥。
从此不敢逃学了,不是怕打,而是第二天去学校,同学问我你的手怎么啦?
我说,昨晚停电了,在柜角撞出了血。
说谎的最高境界,把自己都骗了,却没骗到别人。
我决定以后就算迟到,也不逃学。
因为被同学那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别骗我的眼神镇住了。
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第一次说谎,可以肯定的是成功的解锁了说谎功能,后来“进步”提高显著。
十几年读书生涯,那是第一次逃学。现在想想除了兴奋和回味,竟没别的滋味儿了——不,还有妈耶的那根牺牲掉的皮带。
初中那会,用小纸条抄了一篇作文《妈妈的爱就是一声声唠叨》,夹在新华字典里,她看到了,以为是我写的她,很开心。没收了我的小纸条,说以后我不在家了,她想我的时候拿出来多看看。
我不好意思告诉她那是抄的,这美丽的误会延续到了现在。
还有一次是在信纸上,又抄了一篇写妈妈的文,依旧被抓包。
说我把她写的真好,饭都多吃了一碗。
我:……
真是是因为那作者写的太好,好到我觉得就是写的我妈,我才抄的。
我觉得我的妈耶很好骗。有没有?
每次做什么决定,不问哥会先问我的意见。
偶尔回家,和她聊天,她会一脸得意的说,和她同年的女人头发都白了,她性子又急又冲却不白头发不眼花。
看着她在我面前自夸,有种我长大了,她反倒像孩子的感觉。
说起来,岁月给了她很多苦难,因为有儿有女,她将自己武装到脚,现在,该我接过生活的接力棒了,为她撑起一片天了。
我的美人妈,猜猜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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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周 第3篇 总9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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