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一张掌心大小的车票,让一颗归心有了着落。
年味是淡了,没有过年才能玩的炮竹,没有过年才能穿的新棉衣,没有过年才能吃到的旺旺大礼包。甚至一家人团坐在一起看央视春晚也可以用各自玩各自的手机来取代。
但是,还是喜欢每年回到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用最普通的方式,守着岁,跨着年。
回到家的那天,第一眼,就被这幅墙画所吸引。
这些是我童年的记忆。
爸爸是株化的普通工人,每天骑着单车,穿着脏脏的工服上下班。住在三楼的我,很小的时候就能凭借单车的铃声判断一楼是爸爸回来放单车了。
我自然成了土生土长的化工厂子弟,我也知道了“清水塘”是世界闻名的重污染区。
我的窗外就是铁路,我很早就习惯了在铁路的轰鸣声中入睡。直到现在,在吵闹的环境中,我也能不受干扰的踏实入睡。
春末初夏,到处是大朵大朵白色的广玉兰,形似荷花,后来学了园林专业才知道,化工厂污染较大,而广玉兰对很多有毒气体有较强抵抗性,净化空气。这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的童年,到处都是广玉兰。
我住在池塘边,最爱看各种蜻蜓。也很早就知道,当有很多蜻蜓飞得很低的时候,天会下雨。
夏天的池塘会开满荷花,但是,大人总是提醒我们,晚上不要太靠近池塘,因为有会吃小孩子的“水猴子”。
夏天,最盼望爸爸拿回工厂发的雪糕票,绿豆冰棒一根1张票,牛奶冰棒一根2张票,冰激凌一根3张票。我最开心的就是去拿冰棒了,因为发冰棒的奶奶是隔壁邻居,我总能拿到豆子特别多的绿豆冰棒。
冰激凌房,也是我们爱去的地方,几个吊扇,几张桌椅,是我们夏天关于凉爽的回忆。特别是花三张票吃一个蛋筒冰激凌,是一件有点小奢侈的事情。
幼儿园门口,有个防空洞,透着冬暖夏凉的风。洞门一直铁门锁着,我常常很好奇,洞到底有多深,洞里面有没有怪物?
幼儿园对面是化工厂俱乐部,看电影,各种晚会,各种大的会议,俱乐部都是唯一制定场所。俱乐部里,有我唱歌,跳舞,演讲和主持的种种回忆,这里是我文艺细胞滋生的发源地。
俱乐部的后面是灯光球场,每年厂里举办篮球赛,这里都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元宵节时,我们小朋友也爱拿着一盏灯笼,来到灯光球场,看舞狮舞龙的表演。
到了冬天,我们在水泥的乒乓球台上堆雪人,拿着簸箕收集冰柱子。
冬天的一个重要的活动,是和妈妈去公共澡堂洗澡。提着桶子,带着拖鞋。然后进入一个水蒸气缭绕,各种身材体型赤裸相见的世界。
澡堂旁是一个好大的锅炉房,煤堆堆成了小山,锅炉房旁,常有黑色的小蝙蝠,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它们飞得很低,我常常害怕会撞到我。直到后来,学到了蝙蝠的回声定位系统,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还很爱去食堂,食堂里的面包,蛋糕,点心,承包了我童年大部分时候的早餐和零食。
......
那个时候的化工厂,一派繁荣的景象,生活区容纳了小小的我所有的生活圈。
1958年,“株洲化工厂”诞生,
1985年,我在“株洲化工厂”诞生,
2015年,"株洲化工厂"宣告破产。
2018年,我依旧常常在梦中,回到童年时的化工厂。
池塘、冰激凌房、澡堂、锅炉房已不复存在;
俱乐部,食堂,灯光球场已失去了往昔的功能和繁华。
只有每次回来,
还能在生活区的某个地方偶遇曾经的同学,朋友和长辈。
还能约上一帮人给恩师拜拜年。
还能在阳光明媚时,在生活区里到处走走看看,时光穿梭般回到过去某个时间,曾经也在这个地方小小的自己,在做着的快乐的事情。
只可惜,那个时候,没有随手就能拍的智能手机。
影像都只留存在脑海里。
唯有通过交谈和文字,一点点,一点点地渗漏出来。
唯一不变的,是“株化”这个标签,将骄傲的伴随我的一生。
一杯温暖的咖啡,一次温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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