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落

作者: 若诗倪 | 来源:发表于2017-11-19 21:20 被阅读112次
    秋落

    深秋与初冬交替的时节,最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韵味,像是人之暮年,有看透世事后的通透豁达,也有难以言说的怆然忧伤。

    我最爱的季节,便是秋天。幸运的是,在秋天落幕之前,我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那个春夏秋冬轮回得最明晰的地方。

    大概是生长在村子里的缘故,我总爱在田间地头走一走,往山坡田野里望一望。

    山坡上有些地块还留着荞麦茬儿,远远望去,一片深红色,像是被人刻意镀上的色泽;有些地块还留着干枯得快掉渣的玉米秆儿,一阵秋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还有些翻耕过的地里已经长出了麦芽儿,嫩绿得很,要凑近才能看得清楚。

    房屋周围的自留地里长着绿油油的萝卜菜,白胖的萝卜探出半个身子来,拔上四五个,扒掉泥土,洗净,切成碎块就着农家猪肉炖,常常炖得满屋子飘香,炖萝卜入口即化,香嫩可口,锅里的汤,既是上乘的补品,又是绝佳的饮品。

    远处的山坡上层林尽染,红的黄榴枝,黄的针尖叶,绿的松柏竹,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颜色各异的草木,不规则的散布在山野中,煞是好看。怪石嶙峋的山头,潺潺流动的溪水,以及阳光照耀下的金黄色的大地,构成一幅优美的田园图景。

    偶尔,有一两个庄稼人吆喝着耕牛在犁地,牛铃铛敲出一串美妙动听的音符,耕犁前后的土地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颜色,这是传统的耕冬地,把田地翻松晾上一个冬季,等来年春天种玉米的时候,土壤变得又松又沙,省时省力,也方便农作物的生长。以前每家每户都会耕冬地,只是这些年来,外出的人多了,务农的人少了,用机器的人多了,用耕牛的人少了,吆喝着耕牛耕冬地反而成了一道唤醒记忆的景观。

    当我沿着公路漫步的时候,看见有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在自留地里锄地,她的身旁有一只大黄猫在窜来窜去喵喵的叫着,她偶尔嗔怪的言语几句。不远处倾斜的山坡上也有一个年迈的农妇,在砍地里的玉米秆儿,她的衣衫上沾满了蒅子,她走起来有些踉跄,干起活儿来却毫不含糊。

    山腰上有人家的地方,以及地块边沿,有序的栽种着手腕粗的银杏树,树叶早已泛了黄,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落叶。山尖是一片松林,翠绿中夹杂着或红或黄的颜色。突然,有一只老鹰从中盘旋而起,扇动着两只硕大的翅膀在天空翱翔。恰在此时,一阵山风袭来,松涛声由远及近,那是一种成千上万株松树被山风拂过枝叶发出的声音,是一种比海浪温柔得多的浪涛声,从山野里传出,最终又消失在山野间。秋风一路往下,金灿灿的银杏叶闻风扑簌簌的飘落,使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诗句来,它们或逗留在屋顶,或洒落在院子里,又或者径直落进田地化作春泥。

    秋落

    天气凉了,人们自然而然的生起了火炉,最初是烧柴,后来烧炭,现在又重新开始烧柴。木柴燃得快,经常柴灰飞、火星迸,自然是不太方便,但是柴火烤起来有一种返璞归真的韵味,而且柴变成灰的过程中蕴藏着无限的奇妙。往热腾腾的柴灰堆里埋进几个红薯或者土豆,烤上一阵子,香味便弥漫开来,吹尽灰,扒掉皮,咬一口,又甜又面。

    我最喜欢的,是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那是农家人生活的气息。每家屋顶上,都有一尺高的烟囱伸出来,平常一天冒三次烟,深秋过后,冒烟的时间长了,再往后,一整天都冒着烟。烟雾时浓时淡,升腾而起,不停的变换着形状向上和向四面弥散开来,最终在高远的湛蓝的天空里没了踪影。

    在过去,还有一项农事活动是在秋冬交替时节进行,那便是烧窑。

    以前交通不便,建房造屋需要的砖瓦都需要自己制作和煅烧。所幸地里产黄土,男人们利用农闲制了砖瓦,晾到秋天,基本成型。这时候央十来个人砍上一天柴,等水分蒸发后,搬回家,再央几个人帮忙把砖瓦堆砌在窑里。而后在窑下的孔洞里点火,把一捆捆柴禾塞进去,火烧得很旺,窑顶冒起一股浓烟,摇摇晃晃的就升上了天空。这火要烧一天一夜,夜幕降临时,冷是自然的,拿着镟撮出一盆盆火石儿来,烤得人满身暖乎乎的。那时候的人们喜欢在冬天蒸馍,搓一团面,揉成细条,用菜刀在上面划一道口,然后放在蒸笼里蒸,基本上蒸一次能吃好几天。这时候,切上几片馍,放在火堆里烤,烤得黄灿灿、香喷喷的,惹得小娃们围着团团转。

    凌晨过后,火势渐渐小了,窑顶的浓烟变成了青烟,茫茫夜色中,只窥得见山的模糊轮廓,隐约可见几缕烟雾飘向青灰色的天空,最终与天空融为一体了。天亮之前要闭窑,柴是不能再添了,只留红火石儿和热灰在窑底,往窑顶铺一层沙土,白色的烟雾从细小的缝隙间窜出来,一会儿功夫,窑顶的沙土也就暖烘烘的了。通常,第二天会下淅淅沥沥的小雨,白色的雾气在密密匝匝的雨帘中愈来愈没了势头。

    事实上,早已不烧窑了,砖瓦从城里进购,窑洞被填满了土,土上长满了杂草。

    秋落

    秋冬交替时节,地里活少,天晴时,人们会下地干活儿,或者去林地里囤柴,只是这仗势早不如从前了。以前在晴天,漫天遍野的都能见着人。这些年来,壮年劳动力基本上都外出了,村里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小孩,凋敝得很。逢上雨天,便只能在家烤火了,偶尔有邻居来窜门,围着火炉说着天南地北或者家长里短的事儿。

    天黑的早,虽是空气好,但时常阴云密布,很难在夜里见到月光。人们往往在十点之前就入睡了,零星的灯光陆续熄灭,四周黑洞洞的,静谧而祥和,只听得河道里的水流哗啦啦的响动着。夜里起来,仰头一望,满天繁星,不知道何时天放晴了。很想坐在屋外的石阶上仰望星空,只可惜太冷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还是回屋吧。

    今夜突然起了风,冷空气横行霸道,大概真的入冬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迎来初雪,我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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