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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忆往镇,我们不怕凶人,只怕狠人。
·内景 楼道——白天
梅可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上使劲拍了几下,停顿片刻,更加使劲地拍了几下,待要再拍时,防盗门里面的木门开了,开门的是个面无血色,披头散发的年轻小姐。
梅可:有活儿接了啊,南桥家属院2号楼1单元4楼中间那家。
小姐:现在是早上7点,我下班了,再说了,我只在家接活。
梅可从脏兮兮的挎包里摸出一小叠钱,在小姐眼前晃了晃:完事了再给你加一倍的钱,你不去我就找别人,这栋楼又不只你一个出来卖的。
小姐:到底什么人啊,这么急。
梅可:我儿子。
·外景 破旧的小区平地——白天 阴
梅可穿着雨靴和雨衣,跨上机动三轮车,有些骑士风范,使劲蹬了下启动杆,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天色阴翳,空中盖了层厚重的灰云,出片名:生死浮休
·内景 聒噪脏乱的烩面馆——傍晚 阴
梅可:我刚亲自给你扛过来三箱,大家都看到了!
老婄:就在冰箱里放着呢,只有两箱,你找到了我立马给你钱!
梅可:你少来这套,上一回你就占我了一箱货,这次你想都别想。
老婄:你才少来这套,上次你给我送了5斤豆腐,两斤半都是水!
梅可:我去你妈十字路口野狗x!
老婄:你、你再骂一句试试!
梅可:黄河之水都从你妈的x里来!
老婄气得要动手,食客都上来劝架,老婄像刚出锅的大白馒头,一使劲身上的肉就来回弹动。
梅可:肥猪!胖狗!大白蛆!
老婄的男人金大熊从厨房走出来,掐着梅可的胳膊往门外一甩,梅可便飞了出去。
·外景 菜市场——白天 阴
菜市场中年留有行人往来,两旁支起了摊位,一个个大铁锅和蒸笼都升腾着白烟,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梅可锁住车把,踩着地面的脏水挤进菜市场,买了两斤猪杂,又到一个摊位买了只烧鸡,然后走到白烟最浓郁的摊位,要了5份扣碗。
卖扣碗的老板认识梅可:哟,这还没过年呢,家里来客了?
梅可:自己吃。
扣碗老板:你是得多吃点,再跟烩面馆的老婄打架不就有劲了?要不是她昨天来买菜,我还不知道呢。
梅可:去你妈了个血x,你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说。
老板看把梅可惹急了,很得意地笑着。
梅可着几个塑料袋重新跨上了三轮车,蹬着了火,又熄灭了,去路边小卖铺买了包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噙在嘴边一吸一吐,显然不会抽烟的样子。
·外景 小镇街道 三轮车行驶中——白天 阴
纷纷洒洒的小冰粒落下来,打在梅可皴红的脸上。
·内景 楼道——白天
小姐一级级地走过阶梯,高跟鞋敲击着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
·外景 小镇街道 三轮车行驶中——白天 阴
梅可眨眨眼,放松手里的油门,不紧不慢地驶过一条街,一座桥。
·内景 家 厨房——晚上
梅可撸起左手袖子,拧开一瓶老白干,在右手心倒了一点,往左胳膊上抹,上面印着五个紫红色的指头印。
南乡:你怎么回事。
梅可:跟人吵架了。
南乡:吵架能弄成这样?
梅可:去他妈的不锈钢x的,以后谁再跟烩面馆送货谁出门就被撞死!长得胖有用吗?还不是被老子骂得张不开口……
南乡:你这么厉害,还抹什么白酒啊。
梅可:看看人家的孩子,家里人吃一点亏恨不得去跟人家拼命,再看看你,就你这样态度,我老了还只指望你养我?真泄气,我去你奶奶的兔骚狗毛x。
南乡像没听见一样,走进卧室,把骂声挡在门外。
·外景 家门口——白天 小雨
梅可把三轮车停在楼下,又点燃了第二支烟,她试着吸入肺里,呛了一下。冰粒混着着雨水沾湿了她的脸,把她脸残留着的那么一点清秀显露了出来,她把烟碾灭扔掉,提着菜下了三轮车。
地上已经扔了七、八个烟头。
·内景 家——白天
梅可走到家门口先敲了敲门,拿钥匙把门拧开,走了进去。小姐坐在床边低头玩着手机,她化了妆,眼睛大而有神采,头发束在脑后,短裙下的小腿纤细修长,简直跟初见时判若两人。南乡躺在床里面,面无表情,不发一言,身下的被褥扭成了麻花。
小姐:你儿子跟头小狼似的。
·家 厨房
梅可走到厨房烧上水,把肉放入蒸层加热。
小姐:把剩下的钱给了吧,我要走了。
梅可:他还要喝酒,你给他倒。
小姐:陪酒得加钱。
梅可:给你加。
·
·家 卧室
小姐:小孩,你们家什么情况?
南乡发愣,没回声,小姐推了他一下:问你呢。
南乡的语气亦有几分孩子般的无畏:我杀了个人,等会儿去自首。
·家 卧室——清晨
梅可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看看窗外天色,起了床。她敲敲南乡的门说:我想跟那家人讲理去,你跟不跟我去?
南乡没有反应。
梅可:那我自己去了,你把锅里的剩饭热热吃吧。
·内景 烩面馆——白天
梅可走进烩面馆,还没上客,老婄正在摘菜,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老婄就两个大步跨过来,抡圆了膀子,朝着梅可的脸蛋掴了一巴掌。
老婄:你给我滚。
·内景 家——白天
梅可坐在床上发呆,左脸蛋红彤彤的,双目无神,模样滑稽。
南乡走进来:还是那家人打的吗?
梅可没说话。
南乡:说话!
梅可:我先打了她,她又还手了,一对一,不亏!看以后谁还敢给他家送货。
南乡:男的女的?
梅可又没说话。
南乡:没脑子。
·家——傍晚
梅可走到南乡卧室门口:晚上你想吃什么?
南乡:都行。
梅可:那你在大学食堂吃什么?
南乡:什么便宜吃什么。
梅可气得跑到厨房摔了两个杯子,回卧室趴在床上捂着头哭了。
·内景 家 南乡卧室——傍晚
南乡走到厨房,把碎片捡到垃圾桶里去,拿起菜刀出了门。
·外景 烩面馆后门的草坑——夜
冬天,野草荒了,黄泱泱地贴在地上,一坨坨黑褐色的屎条格外显眼。
南乡揣着菜刀,在草坑里耐心地蹲着,看着一个个不相关的人撒尿屙屎,来来去去,终于等到了金大熊,他活像个矮土匪,身型敦实。
南乡站起来朝金大熊走过去,金大熊看了他一眼,没太在意,撒完了尿准备提裤子时,南乡已经走到了他身前,亮出了刀,带着破空声在他咽喉部平直地一划。金大熊捂着冒血的喉咙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南乡把菜刀重新藏进了衣服里,匆匆走了。
·外景 小镇、网吧——夜
晚上十点,南乡还没回家,梅可披上雨衣,穿上雨靴,骑着三轮车穿梭在小镇,焦躁不安地跑了几个网吧,询问网管,但没有找到南乡。
在网吧门口,她打电话报警,警察说:都这么大人了,不会丢的,再等等吧。
梅可挂了电话,冲着夜色呐喊:南乡!
·外景 桥下、河边——夜
南乡把怀里的菜刀扔进河道,嘡啷一声砸在冰面上,滑了很远。他开始抽烟,一根接一根,
·内景 家 ——黎明
早晨六点,南乡回了家,鼻子上挂着鼻涕,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梅可听见门有响动,立马跑出来:你去干什么了?
南乡:我杀了个人,男的。
梅可慌张地打开衣柜,一件件往外翻:跑!快跑!我给你去取钱。
南乡:不用了,与其逃一辈子,还不如早点接受。
梅可的动作戛然而止,缓缓转过身,看着南乡,眼含热泪。
南乡:给我找个女人吧,我还没碰过女人呢。我……还要酒,要肉。
·内景 家——白天
梅可把热好的菜端上桌,小姐拧开老白干给南乡倒了一杯:老板,喝酒。
南乡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你走吧。
小姐看向梅可,梅可去挎包里掏钱,小姐说:姨,陪酒的钱……就别给了。她拘束的模样暂时掩盖住了原本的风尘气味。
梅可:拿着吧,反正我要钱也没用了。
小姐拿着钱走了,关门的声音很轻,南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往嘴里塞起了肉。
梅可拿出刚买的香烟,抽出一根给南乡:我知道你在外面偷偷抽的。
南乡接过来,给自己点上,动作娴熟。
梅可给他往碗里夹菜:你看你,简直是个大人了。拉扯这么多年,你总算成个大人了。
南乡:妈。
梅可:啊?
南乡:我要是死了,你别出声,给我留点清净。听你说话,恶心。
南乡站起来,走到门口,转身朝梅可跪下,磕了个头:我得谢你,毕竟你生了我;我也恨你,也因为你生了我。
梅可:把钥匙拿上,算是个念想,我就不送你了。
·外景 大门口——白天 阴
南乡走出大门口,指间的烟燃到了头,他勉强吸了最后一口,将烟头摔在地上,溅起几粒火星。
小姐突然窜到南乡面前:你真的杀人了?
南乡点点头。
小姐:为什么?
南乡:说不清楚。
小姐:我也想过杀人,但也只是想想。你现在去自首吗?
南乡:我先去昨天那地方看看,尸体不在了就去派出所自首,如果还在,直接叫警察过来。
小姐:我陪你吧。
南乡:你回家吧。
南乡朝前走几步,又转过身对小姐说:你像我高中时的同学。
小姐:我都没上过高中。
南乡:……就是有点像。
·外景 桥边——白天 阴
雨雪止住了,阴云还是浓得化不开,把大地染成了灰色,南乡走过无水河北桥,远远看到那把沾血的菜刀还在冰面上扔着,他下去拾起菜刀,像昨晚那样揣进怀里。
·外景 草坑——白天 阴
平整的原野不见半个人影,连条警戒线都没有,仅有残留的血迹提醒着南乡一切都真实地发生过,血迹很鲜艳。
·外景转内景 烩面馆——白天 阴
南乡走到了烩面馆正门,门半掩着,透明的门帘挂在门上,他推门走了进去,看见金大熊竟然好端端地坐在柜台旁边。
南乡一惊,拉开衣服,抓住菜刀横在半空。
老婄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南乡手里的刀发出一声尖叫,手里的瓷碗摔了个粉碎,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南乡:你是人是鬼!
金大熊把屁股下面的板凳聚在胸前,一脸惧意,白色布条从他的下巴缠到了头顶,下颚那里粘着一大层厚实的纱布:小子,昨晚是你吧。
南乡:是。
金大熊:为什么要杀我?
老婄:他是梅可的儿子!她赶紧从厨房拿了把刀,双手持着,不住地颤抖。
南乡:你竟然没死?
金大熊把凳子一扔,跪了下来:爷,你是个狠人,我认怂了。老婄随即也丢下菜刀跪了下来。
南乡缓缓把刀往回收:你……报警没有?
老婄:没有没有,我就怕你回来啊。
南乡: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报警。
金大熊:我们不报警,这事我认了。
南乡:好,这可是你说的。就算你报警我也不怕,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南乡顿了顿又说:活着就可以再死一次。
金大熊站起来,从柜台的抽屉里拿了几张钞票,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递给南乡:这是欠你们的货钱,拿了就走吧,别再来了。
南乡接过钱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抽出5块钱扔在地上:给我拿包烟。
·外景 小镇街道——白天 阴转晴
阳光像个坚韧的战士,终于穿透了阴翳的云层,暖烘烘地铺在大地上。
南乡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手拿着菜刀,一手夹着烟,脸上露着笑意,活像一个傻子。
·内景 家——白天
他一直笑着上了楼,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看见梅可吊死在了卧室门框上。
(完)
我公号:刘酿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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