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将至
马路对面的超市把成堆的纸钱摆在马路边的摊桌上,它在提示过往的行人,冬至将至。
父亲在世的时候,每一年冬至前后,他都会准备一些土货,背着各色大袋小包,跨越两座城,过来看孙子。母鸡和鸡蛋是必带的,网兜里装的是鸡,一般都是5、6只,有公鸡,也有母鸡,它们的脚都是用稻草捆起来的。啤酒箱里是本鸡蛋,两百来个,柔软的稻草铺在最下面,即使一路颠簸,也不曾碎过一个。也有老婆爱吃的山芋,都是一般大的,麻袋装着,沉甸甸的;有儿子爱吃的荸荠,红漆漆的面皮,特别甜;偶尔会有冬藕、南瓜,藕被黑泥包裹着,一根一根的包着,塞在蛇皮袋里,据说夏天就储存着,过冬都不坏;南瓜都是粗糙的表皮,却有金黄的颜色和绵绵的质感,适合就面吃;还有父亲自己种的后院里的白菜,都是大颗大颗的,两颗足有一斤多,能炒一大碟。我和父亲说,每次过来就不要带那么多东西了,坐公共汽车不方便。他总是说,不重,也不过就四五十斤的样子。父亲力气确实很大,常听他说年轻时,两百来斤的担子,十几里的山路也不用歇肩。于是我就说,带那么多东西,坐车不方便。父亲也不理我,我知道对他来说,方便与否根本不是问题,他关心的是我们一家人的营养。他总是告诉我们,城市里的鸡不能吃,鸡蛋没有营养,老家的蔬菜没有药水。我说不过他,也就随他。
父亲去世后,每个冬至我都要回一趟老家,看看“父亲”,看看老宅,看看乡亲……按照家乡的习俗,亲人去世的第一年,在冬至这一天,要送饭。一个月前,表哥和表姐就提醒我。冬至前一天,我准备了三个荤菜,有鸡鱼肉,都是在超市挑选的。晚上,经过十来分钟蒸煮,就半熟地分放在三口碗里,碗是塑料的;也准备了一瓶酒,是父亲喜欢喝的种子酒;饭是必备的,照例是生饭。第二天清晨,我把准备好的菜蔬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一路驱车直奔父亲坟前。菜蔬一定是摆在正前方之间的位置,摆好后,我就给父亲斟上酒,也是照例的三大杯,我倒在坟前的杂草上,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喝下,只看见酒迅速地渗进草丛里,倏忽不见。第二年,不用送饭,我也没有去备。只准备了几刀裱纸,一些纸钱,和几挂鞭炮。去年冬至,比往年更简。
如今,如同每一个夏至的冬至又来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我不知道真正的纪念该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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