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人生在世，能陪伴我们的只有自己

文|江晓白

留意并关注到贾樟柯导演，源于看了那部《山河故人》。

作为第6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他常常把镜头对准边远小镇，以及“边缘化人群”，所谓“边缘化人群”，指的是在世人眼中做不光彩事的人。

他执导的首部长片《小武》，便是这样一部影片。

这部在国内一度遭到禁播的电影，于1998年在德国上映，随后获奖数项；贾樟柯更是凭借此片在国际影坛一举成名，成为青年导演中后来居上的代表人物。

影片的故事很简单，主要讲述了生活在山西汾阳的梁小武，在接连失去了友情、爱情和亲情后，最终失去自由，成为囚徒的过程。

我们先来看看“小武”的人物形象：

他是一个惯偷，总是歪着脑袋，一脸对这个世界的不屑一顾。这表情，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还厌烦和憎恶。

当然，也不能因此就说他一无是处，毕竟，曾经，他也珍惜友情，渴望爱情，重视亲情。只不过后来，他被边缘化，被命运抛弃了。

我们再来看看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命运对立面的。

首先，昔日旧友，渐生嫌隙。

小勇曾经是小武很要好的朋友，他们带着四毛一分钱闯荡北京，他们把彼此的名字刻在古老的青砖墙上；兄弟情深至酣，小武许诺小勇，在他结婚时送他6斤钱。

后来，小勇结婚了，小伙伴们都收到了请柬，除了小武；

后来，小武在“严打”期间去偷钱，然后过称，给小勇送过去。

昔日好友，在房间里对坐，以抽烟掩饰尴尬，以简单对话来打发时间。小勇在搪塞和欺骗，小武失望又失落。

小勇为小武点烟，打火机飘出的音乐《致爱丽丝》，突兀地填满了狭小的空间，小武黯然离场，带走了打火机；

小勇举行婚礼的视频在电视上播放，小武表情落寞，木然地摆弄着那个会唱歌的打火机。及至此时，很多东西，已经陌生得面目全非：曾经悦耳的歌声，现在刺耳，曾经并肩勇闯天涯的兄弟，现在陌路。

其次，奉上一腔真心，遭遇一场骗局。

小武失去了好朋友，倍感空虚和失落，他去了歌舞厅听歌，在那里他遇到了歌厅小姐胡梅梅。

这个女孩和小武称得上是“天涯沦落人”：出生贫寒、身处社会底层、且怀揣明星梦。

她漫不经心，不带任何情绪表达的一个吻，捕获了小武的心，他以为那是爱情。所以，在市侩的歌厅老板娘戏谑地发问：“真看上（胡梅梅）了？”时，他腼腆而幸福地回答：“真看上了”。

作为观众的我，隔着屏幕，相信了这份感情。

从此，小武一改颓废、极尽温柔：为胡梅梅学习唱歌跳舞，为她买呼机。单纯如孩童，幸福似赤子。

可是，当他买了金戒指后，却发现胡梅梅已经不知去向。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他迷路了，他的爱情，也迷路了。

他重又去偷东西时，因呼机响而被抓----而呼机里，是胡梅梅发来的“万事如意”祝福语。多么讽刺，爱情不光欺骗了他，还置他于险地。

第三，家人疏离，身冷心寒。

小武在爱情中受伤了，他决定回家，希望用亲情来弥补一下创伤。

他把戒指送给母亲，母亲不问缘由，只关心真伪；父亲讽刺挖苦他，妹妹奚落嘲笑他，小侄儿也不给他抱；二哥二嫂以及家人，坐在一起拉家常，他蹲在一边，百无聊赖、格格不入。

当他发现母亲把戒指转手送给了二嫂时，他出离愤怒了，和母亲大吵了一架。这场风波，使他被父亲赶出了家门。

戒指并没有成为连接亲情的纽带，反而推远、伤害了他的亲情。

这个身处冰冷人间的男人，他所遭遇的，不仅仅如此，就连他最关心的徒弟，也背叛了他。

电影最后一个画面，让我久久难以忘记，也难以释怀：

小武蹲在地上，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他身处人群的最中心，却最孤独无助，浑然天成一种孤寂、自恋的美。

观影结束，我再次回“望”这个脏乱而拥挤的小镇，有几个人不孤独呢？

小武被所有人抛弃了，围绕着他的是世态炎凉、孤独无助；

小勇为了融入主流社会不得不和好友划清界限，从此去往另一番世界，却也要面对新的刀枪剑戟；

胡梅梅不得不放弃梦想接受现实的生活，是真的认命了，还是暂时妥协了？

所有的答案，不得而知，或者说，不言而喻。

最后的最后，小武的父亲，盘着腿坐在床上似睡未睡；青春期的小孩，在空荡的街头走向人生的空巷；警察在落针可闻的小屋抽着烟。

----所有人的生活，非常平静，非常无望，非常琐碎，非常平庸；而所有人的内心，都逃不过“孤独”二字。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能陪伴我们的，都有谁？出剑是我们，收梢是我们；追着日头走的是我们，背着风避寒的是我们；点灯是我们，关灯是我们。

我们做所有事，没有人捧场，除了自己。

因此，我们只能挥霍着那一腔孤勇，走过一望无边的孤独，一路向前，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