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微信公众号4月16日发文——法国久负盛名的巴黎圣母院在巴黎当地时间15日下午6:30(约北京时间16日0:30)失火,火灾现场传来的新闻画面显示:滚滚浓烟遮蔽了塞纳河畔的天空。火势蔓延速度很快,难以控制。在紧张围观的人群注视下,巴黎圣母院标志性的尖顶被烧断,坍塌倒下。我相信就在巴黎圣母院尖顶倒坍的这一刻,法兰西人民的心也随之应声倒下去了。
这条新闻迅速传遍全球各大媒体,占据首要位置。各国政要、文人墨客莫不表态为之惋惜。当我翻看微信朋友圈的内容,多是惊叹愕惜法国文豪维克多-雨果笔下的这座经典建筑毁于一旦,然而究竟也有不可思议的快于历史报复的慨叹——就是那些至今仍然耿耿于怀,百十年前英法联军侵掠焚烧我国圆明园暴行的人们——我的“爱国的乡党们”。巴黎圣母院的失火在他们看来,似乎“大快人心”,似乎正有些君子报仇、百年未晚的决绝与快意,其实不过仍然是增加了所谓的谈资而已,抑或更增加了微信圈发文的料子,这哪里有什么爱国的痕迹可寻?除了匮乏的普世价值以及人类应有的良知,我只看到这些乡党们的无知与笑料,尽管我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看客中的一位。
诚然,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我并没有忘记当年夷人焚掠我圆明园的行为,可是我绝不畅然于巴黎圣母院的失火被焚。作为一个正常人,孰不为人类智慧与文明结晶的巴黎圣母院失火而惋惜?虽然我没有去过法国,但是翻阅相关资料,得知这座位于塞纳河畔辉煌雄伟的教堂,始建于1160年,花了整整一百年时间,才在1260年完工,距今约760年历史。甚至在爱情电影中,圣母院作为巴黎永恒的地标,还成为了感情忠贞不渝的象征。不会有人真能想象,巴黎圣母院会有消失的一天。美丽雄伟的巴黎圣母院,在你将近八百年的沧桑历史中,我不知道你躲过了多少次惊心动魄的地震,也不知道你躲过了多少次可怕骇人的战争,又与多少次天灾人祸擦肩而过。然而时至今日的一场大火,让你几乎消失殆尽,那残存着的乌黑发着烟丝的废墟抵挡不住人们的慨叹惋惜,更抵消不住那快活的报仇的心意!
我想安慰你的是,不必纠结在意我的“爱国”的乡党们的睚眦必报,更不必愕叹命运的不公。乡党们那里还相信什么以德报怨,那里还相信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有时候文明是一种力量,有时候文明却是一种负累。我们的阿房宫着实让我们虚脱承重了数千年的夸夸其谈和浮云虚名。尽管这座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的阿房宫从未真正横空出世,却也让后世的人们为其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是个人都想在上面做点文章,或名或利,终究为一利图之。你的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我相信你的灵魂早已与法兰西同在,你承载着的法兰西的文明与精神早已流淌在每一个法兰西人的血液当中,你的魂灵一定会在生生不息中重生与繁衍,让我们翘首以待,我要恭喜你的升华,因为你再次证明了你的伟大与重要。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或百十年前在贪念已久的暴力中仓皇被掠,抑或百十年后在无意的大火中燃烧殆尽。我们获取的人们同情的多寡与声援足以立见高低,这其中更足以体味看出人间的世态炎凉了。从这方面来说,我要恭喜你,你是值得慰藉的,我们的老祖宗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除了慨叹当年自己看家护院的能力差强人意,更没有什么资本获得友邦的同情与声援。由此你我都应该明白,没有什么是永生的,除了人类自以为是的自勉。当我们自身也灰飞烟灭的时候,那也许就是我们真正获取新生的时刻!不管你畏惧这一刻的到来还是欣喜这一刻的降临,我们都无法揣测上苍的意志,我们能够做好的就是过好当下,吃好今晚的晚餐,和家人好好聊天,如果可以,安心的睡个早觉。
我还要向你倾诉我的想法,倘在过去,我必是纠结夷人掠夺我国的瑰宝,占为己有。如今算是历经些许风雨,总是知道国人的一些本事了。再好的文物也经不起国内翻云覆雨般的折腾。我们中国人总是太聪明,聪明却总是被聪明误。那些过去发生在敦煌的尘事让我们记忆犹新,那些牛鬼蛇神在台上魑魅魍魉地表演仁义道德的时候总是让人无法一抹而去。而今,当我得知文物承载着我们文明的信息和基因,安然又安逸地休憩在华丽安全的博物馆时,我为它们的命运感到欣慰。它的另一个更为重要的作用就是传播我们中华的文明,延续我们华夏文明的影响。这些作用在地球的另一端正日日发挥着作用,我更加感到欣慰。如果从这方面来看,我倒以为,文物四处漂泊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世界上没有那个民族像我们一般,有朝一日心血来潮,一榔头下去敲得吸骨震髓,几句恭维扒来的一纸号令,数百年的文物古迹或许就在打开封盖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了。
在这里,在此时,我想起了百十年前维克多-雨果写给强盗的那份信件,我代表自己感谢您的良知和勇气,感谢您在那个颠倒黑白的世界站出来指出真相,声援中国!衷心感谢您发自肺腑的良知和无畏的勇气!在这个巴黎圣母院不幸罹难的日子里,我仅以此文劝慰我的“爱国的乡党们”。
今夜,我与法兰西同在!
下附——维克多-雨果《就英法联军远征中国给巴特勒上尉的信》
先生,您征求我对远征中国的意见。您认为这次远征是体面的,出色的。多谢您对我的想法予以重视。在您看来,打着维多利亚女王和拿破仑皇帝双重旗号对中国的远征,是由法国和英国共同分享的光荣,而您想知道,我对英法的这个胜利会给予多少赞誉[3] 。
既然您想了解我的看法,那就请往下读吧: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世界奇迹。这个奇迹叫圆明园。艺术有两个来源,一是理想,理想产生欧洲艺术;一是幻想,幻想产生东方艺术。圆明园在幻想艺术中的地位就如同巴特农神庙在理想艺术中的地位。一个几乎是超人的民族的想像力所能产生的成就尽在于此。和巴特农神庙不一样,这不是一件稀有的、独一无二的作品;这是幻想的某种规模巨大的典范,如果幻想能有一个典范的话。请您想像有一座言语无法形容的建筑,某种恍若月宫的建筑,这就是圆明园。请您用大理石,用玉石,用青铜,用瓷器建造一个梦,用雪松做它的屋架,给它上上下下缀满宝石,披上绸缎,这儿盖神殿,那儿建后宫,造城楼,里面放上神像,放上异兽,饰以琉璃,饰以珐琅,饰以黄金,施以脂粉,请同是诗人的建筑师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梦,再添上一座座花园,一方方水池,一眼眼喷泉,加上成群的天鹅、朱鹭和孔雀,总而言之,请假设人类幻想的某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洞府,其外貌是神庙,是宫殿,那就是这座名园。为了创建圆明园,曾经耗费了两代人的长期劳动。这座大得犹如一座城市的建筑物是世世代代的结晶,为谁而建?为了各国人民。因为,岁月创造的一切都是属于人类的。过去的艺术家、诗人、哲学家都知道圆明园,伏尔泰就谈起过圆明园。人们常说:希腊有巴特农神庙,埃及有金字塔,罗马有斗兽场,巴黎有圣母院,而东方有圆明园。要是说,大家没有看见过它,但大家梦见过它。这是某种令人惊骇而不知名的杰作,在不可名状的晨曦中依稀可见,宛如在欧洲文明的地平线上瞥见的亚洲文明的剪影。
这个奇迹已经消失了。
有一天,两个来自欧洲的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强盗洗劫财物,另一个强盗在放火。似乎得胜之后,便可以动手行窃了。他们对圆明园进行了大规模的劫掠,赃物由两个胜利者均分。我们看到,这整个事件还与额尔金的名字有关,这名字又使人不能不忆起巴特农神庙。从前他们对巴特农神庙怎么干,现在对圆明园也怎么干,不同的只是干得更彻底,更漂亮,以至于荡然无存。我们把欧洲所有大教堂的财宝加在一起,也许还抵不上东方这座了不起的富丽堂皇的博物馆。那儿不仅仅有艺术珍品,还有大堆的金银制品。丰功伟绩!收获巨大!两个胜利者,一个塞满了腰包,这是看得见的,另一个装满了箱箧。他们手挽手,笑嘻嘻地回到欧洲。这就是这两个强盗的故事。
我们欧洲人是文明人,中国人在我们眼中是野蛮人。这就是文明对野蛮所干的事情。
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不过,我要抗议,感谢您给了我这样一个抗议的机会。治人者的罪行不是治于人者的过错;政府有时会是强盗,而人民永远也不会是强盗。
法兰西吞下了这次胜利的一半赃物,今天,帝国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物主,把圆明园富丽堂皇的破烂拿来展出。我希望有朝一日,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战利品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那才是真正的物主。
现在,我证实,发生了一次偷窃,有两名窃贼。
先生,以上就是我对远征中国的全部赞誉。
维克多-雨果
1861年11月25日于高城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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