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科长喝口水，陷入沉思。
“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认识她那天说起吧。我认识李黎是在我大学毕业刚到西郊医院工作。知道我接诊的第一个病人是谁吗？李黎的妈妈。你刚才也说了李黎的妈妈是精神病，被同学嘲笑是吧。李黎的妈妈是双向情感障碍，又叫躁狂抑郁症，双向发作，有时候狂躁的打人摔东西，有时候呢又以抑郁为主要症状，想自杀等等。我接诊她的时候她是躁狂发作，是医院的车接来的。跟着车来的只有一个小姑娘，就是李黎，那时候她才上六年级，十二三岁的样子。因为要采集病史，我问她你家大人呢？她说她和妈妈两个人，没有大人了。她说叔叔，你问的我都知道，我妈妈这不是第一次住院了呢。一个孩子诉说病史，这有可信度吗？我就问护士长，护士长说，你就信她吧，不信也没办法，家里没有人了啊。我也就只好问她了。她思维很清晰，便一五一十的讲述她妈妈这次是什么情况。她的脸被她妈妈抓伤了，护士长给她处理的时候，问她，你恨妈妈吗？她很坚决的说，不恨，她说我妈妈是最好的妈妈。护士长又问，妈妈住院了，你自己在家害怕吗？如果害怕，就来医院吧，把那个两人房间还给你留着。她说，护士长阿姨，我长大了，不能老麻烦你们。我自己会洗衣服做饭呢。还说，我只有到了这儿才觉得安全，这儿没有人会嘲笑我妈妈嘲笑我。她一周来一次，每次来都给她妈妈带来水果啊什么的。那些水果都是她晚上捡废品卖的钱买的。医院也组织大家捐了款。她妈妈的医疗费由村里负担。李黎很要强，大家捐款的钱她来医院上班后查到当年留下的记录，硬是一个一个把钱还清了。工资当然不够了，她业余还到培训中心带英语课。很要强的一个女孩子。”
杨一恒的心随着牛科长的讲述，疼痛着，他虽然知道李黎的妈妈是精神病人，也知道同学们都不待见李黎，但他实在不知道李黎居然承受着如此的重负。
十二岁？十二岁的他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二岁的他上着补习班吃着麦当劳肯德基，十二岁的他连一双袜子都没洗过。
牛科长接着说，“李黎的妈妈是在李黎上初三的时候去世的？”
“啊？她妈妈不在了？”杨一恒更加震撼。
牛科长没有回答杨一恒，而是接着说，“她妈妈是自杀，当时到医院时已经快不行了。哦，还有件事，我不确定李黎知道不知道。”杨一恒疑惑地看着牛科长。牛科长犹豫了，问杨一恒，“你确定你真爱李黎？”
“真爱！我确定。”
“你确定你听我讲了这么多，你还爱她？”
“我更爱她！”杨一恒坚定地说。
牛科长长舒了一口气，“李黎不是她妈妈亲生的。”说完这句话，牛科长犹如放下了很重的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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