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觉得前方越不是路。
不是说人走多了,就成了路吗?估计,这里走得人还不够多。
千沟万壑,就像衰老之人的脸庞,纵横交错,不知西东。
身后的背包,似乎越来越重,其实里面明明已经没有了什么东西。就这么走了一天,真正印证了那句话,青春,就像暴走的性欲。
天色越来越暗,再要是找不到落脚地,晚上就只能在外露宿了。气温一点点降了下来,露水慢慢附着到身上,如影随行。
希望总是在绝望之前到来。远处的点点灯火顿时让我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于是,掏出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干嚼了一口,向四周唯一的光明奔去。
运气真好,初来乍到就赶上人家办喜事。来到门口,望着崭新的喜字和红灯笼,我不禁感叹道。应该能大吃一顿了吧?我摸了摸口袋,还有一百多块,不知道这边什么规矩,随份子要给多少呢?五十应该够了吧?
我一边纠结一边敲门。等了一会,一个个子不高精瘦的中年汉子过来开门。见到我,他很是激动,连忙招呼他老伴过来。
说明来意之后,两人把我请进了门。进去之后,才发觉里面更是别有洞天。这房子类似四合院造型,中间宽阔的院子中,摆了好几桌酒席。只是,一个人也不见。
看样子,这是一个大户人家。
“恭喜恭喜啊!”我一边恭喜一边掏出份子钱,想了半天不能给太多,身上的钱只够一张硬坐车票了,再给家都回不去了。
“谢谢谢谢……”两口子很热情,也很激动,一个劲儿的向我道谢,对于我递过来的份子钱也推三阻四,不好意思拿。
酒席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随便瞟了一眼,都是我爱吃的菜。烛影摇红,暴走了一天,我很想一屁股坐下去暴饮暴食,胡吃海喝。只是,主人不招呼,我也不好意思提,任由肚子里发出尴尬的响声。
两口子目光相对,会心一笑,长舒了一口气……
“赶紧坐下吃吧!”男人终于招呼我坐了下来。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可我这是给了钱的,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准备动筷子,突然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就我一个人吃啊,其他人呢?”我问道。
“这个……”男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女人接话道,
“其他人吃过了,都走了!”
“对对对!都吃过走了!”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
“吃过了?菜都没动过,怎么吃的啊?”我这个人,别的都还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对很多事情都充满好奇,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而将“好奇害死猫”这则谚语远远抛到了爪哇国。
“这个……”男人又支支吾吾起来,
“我们这里是流水席,这桌是新上的菜,之前他们吃得都撤掉了!”女人说完,男人再一次连声迎合,
“对对对,流水席,流水席……”
这话答得没毛病,可是我的心中反而有个更大的疑问。在我们家农村,只有办丧事的时候才会摆流水席,怎么这里办喜事也摆流水席呢?
我这人再笨,也知道在这个场合这个问题是不能问的,很多人都忌讳。也许是各地的风俗习惯不一样吧!
听完女的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大胆得吃了起来。
菜烧的味道是真不错,虽然有些凉,可在这么个地方,还是可以给个好评的。
想想十几分钟之前,我还一个人孤独得在荒野中行走,宛若孤魂野鬼。现在,居然能够坐下来,独自享用这满满一桌美味佳肴。
人生啊,真是奇妙!
我端起酒杯,感慨着,一饮而尽。
好酒!
我不懂酒,在我看来,只要不辣,就都是好酒。而这个酒就不辣,反而,还很甜。
甜酒,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以为喝得是糖水。其实,它的酒劲还在,甚至比辣酒尤甚。
喝着喝着,我有点醉眼朦胧起来。其实,我原本就不胜酒力,加上今天的超强度徒步,让我醉得更快。
“张道士说什么来着?”男的站在一旁,小声问着女的。这么一桌子菜,他俩一点都没吃,就像两个仆人一般,站在我身后。
“他说必须有活人参加儿子的婚礼。你今天是咋回事?怎么说话磕磕巴巴的?”女的埋怨男的道,
“是啊,这街坊四邻没一个愿意过来的,都怕减阳寿。也怪那个张道士,非要提前告诉他们,真是的!幸好来了个送上门来的,呵呵……”男的低声笑道,“我说你这酒泡得越来越好了啊,才这么几杯就把他喝多了……”
男的说得这些话,我一句都没有听到。我在干什么?我在酒精的麻醉下,迷失在肘子和辣子鸡的香味中,感慨着生活的美好、旅行的意义和人性的光辉。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是好人多啊!
男的走过来,见满身疲惫的我已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问女的“现在时辰差不多了吧?”
女的抬头看了看天,原本高悬的明月渐渐被黑云笼罩,阴风乍起,吹得红灯笼左右乱晃,阴影投射在地上,张牙舞爪。
“差不多了……”女的喃喃说道,随即和男的走进屋里。
什么最美?梦境最美。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那里有青山,绿水,美酒,佳人。我置身其中,飘飘欲仙,任凭旁人拉扯而不愿从中离开。
梦境和幻想,也是一种毒品。控制不好的话,很容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太美好的东西,最好与它保持距离。
感觉身边的佳人突然变得青面獠牙,在我跟前挤眉弄眼,我被吓得大吼一声,醒了。
人呢?我环顾四周,发觉大院之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陪伴我的,只剩下眼前冰冷的饭菜和咯吱咯吱摇晃不止的红灯笼。
风越来越大,感觉红烛已经快要支持不住。回忆刚才的梦,我不禁浑身冷汗,冷风一吹,感觉头有些痛。想喝杯酒压压惊,提起酒壶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男女主人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我觉得有些失礼,喝过这么多场喜酒,头一次在没见到新郎新娘的情况下自己喝多。
以后,还是得远离酒杯。
冷风卷起的沙尘覆盖在酒桌上,菜肴也未能幸免。索性起身,找寻主人,问我今晚住在哪里。
一间正房,四间偏房,一眼望去,只有最左边偏房中有光亮。这种老式的窗户最是透光,点点星光在外面看来都有燎原之势。
我刚准备敲门进去,就听见里面女的叨咕的声音。
“女儿啊,我都不叫你媳妇儿了,叫你女儿,你虽然生不能和我儿子成夫妻,现在死了总算是有缘,你们就在阴间结个伴,好歹也有个照应……”
什么情况?我缩回手,转念一想,随即学着古装剧中偷窥的方式朝里面望去。
只见女的正在给一个女孩穿红衣,那女孩嘴和手脚都被封住了,只能拼命摇头。她身边,躺了一个面色苍白身体僵硬的男子,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这还了得?我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踹开房门。两人见我进来也是大吃一惊,吓得不知所措。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我冲进屋子,抱起女孩就向外跑。
慌不择路,人生地不熟,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我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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