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史

小史

毛平，九十年代的产物。国家的私生女，众多私生女中的一个。

彼年，难得一见的大雪，连续下了好几天。一位临产的孕妇，正匆匆地被转移阵地，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乡下待产。直到傍晚，寒风仍凶狠地吹打着窗户，似在控告世道的不公，鹅毛大雪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随着“哇”的一声，一位男子重重地摔门而去。是个女孩。

女子挣扎着爬起来，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这个孩子留不住了 。捂着被子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还不能被发现。因为是个女孩。

第二天一大早，冒着大雪一对农夫悄悄地带走了这个婴儿。为了在车上不让人发现，他们将婴儿放在蛇皮袋里。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婴儿哭出声被人发现。平日半小时的路程，此刻仿佛被无限延长。夫妻俩紧盯着袋子，车子稍有颠簸，他们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还好，不知是命运的眷顾，还是因为太冷，婴儿一路都没有吭声。

此后，婴儿成了农夫的第五个女儿，哥哥姐姐都喜欢唤她 小五。农夫家世代务农，家里有四十亩田，几十只猪，鸡，鸭。四个孩子，最大的女儿不过十二，每到稻子熟了，大女儿帮忙，放学回家总是吃不上午饭，棉花熟了，母亲总是忙到没早饭吃。最小的女儿不过四岁，现在又添了一个，对于本就朝不保夕的农夫家无疑是雪上加霜。多喂几口饭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没人照顾她。

凌晨三四点，农夫就已经窸窸窣窣起床，为孩子煮好早饭，喂了小五一点奶粉就匆匆忙忙出门了。因为可怜小五没有母奶喝，当时农夫都是买最贵的奶粉，十二块钱一罐。已经提前跟小妹打过招呼，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顾好小五，农妇走之前望了眼摇篮里酣睡的小五想。六点一过，哥哥姐姐们开始起床去上课了，走之前摇醒小妹，嘱咐她说要好好看着小五。小妹揉了揉眼，看了眼小五，不明所以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但小妹实在太小，只能保证她不弄丢。无法换尿布换衣服，吃喝拉撒都在摇篮里，整日睡在被自己的尿弄湿了的床上，那场景，用现在的话说，小五真的是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

小五刚出生时，只有小猫一样大，农夫总是担心养不活她。所以每次晚上回来，总是会将白天在田里抓的黄鳝煮烂熬粥，放在奶瓶里喂给她。可能因为这个，小五的身体一直很好，从不生病。就这样勉强过了几个月，一天中午大姐放学回家，在煮饭前她总会抱抱小五，但是今天她抱着小五，发现小五全身僵硬，不动了，就和死了一样。大姐吓坏了，抱着小五往田野跑，边跑边哭边喊爸妈。农夫看到吓坏的女儿，连忙放下锄头，抱着小五去了诊所。。。。

家里除了老四，其他孩子都勉强在上学，家里多了个孩子，不可能拿出去让邻居帮忙照看。无奈之下，夫妻俩咬咬牙，决定请一个老婆子照看。为了孩子能至少上个小学，家里已经借了高利贷，一个月100，利息是5元。然而请一个老婆子一个月是20元。这种事不能明目张胆地找，因此找到这位“物美价廉”的婆子，已实属万幸。

过了几个月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一天因下大雨，农夫提前回家，因为孩子的哭声，隔壁张婶已经知道小五的存在，乡里乡村的也没说什么，平日没事也会帮着看一下。看到张婶正站在自家门前，农夫笑着问，我们小五怎么样了呀。

“什么怎么样了！都快死了！！你看看你找的是什么婆子！”张婶急地直跺脚。农夫的笑脸凝固，二话不说冲进屋里。那位“物美价廉”的婆子因为害怕早就跑的不知踪影。摇篮里的小五，双眼紧闭，脸上煞白，呼吸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