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妈妈因咳嗽住院了。病不重,住院保养更放心。
妈妈年满86岁,小时候吃过很多苦。但凡有人来看她,就喜欢说起以前的事。
因她耳背厉害,说不上是聊天,就是她一个人自顾自地说,滔滔不绝,说到动情之处,会拿纸擦眼泪。
头天仔细听她说来,很多还是没听过的,有些感触,可惜太多太杂,记不清楚了。
第二天晚上,在妹妹来医院看她时,她又开始讲她的过去。
这次我留心,特意打开了录音。
妈妈讲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下面是我根据录音,以妈妈第一人称记录下的妈妈的故事。
“1,
我家里在以前是大户,有三个伙计,12只蓝子拿上山采茶叶,我妈在茶山上搭个棚,中午把茶叶带回家让伙计做,做了就卖钱。
本来是好人家,就是我爸生病生掉了。后面一块茶棵籽山烧掉了。
烧茶籽树的时候,我妈扑在火里打,一个脸烫的不得了,回来拿南瓜藤梢摸,后面就好了。
我爸本来生病,看到茶籽树都烧掉了,就那样不好了,就死了。
2,
我爸死了三天,可伶我妈就去山上看野猪(山上种了很多粮食,成熟时要在山上住,怕野猪偷吃),住在山上棚里。
回来问她怎么样,也不说。也还有其他棚里有人,我就问“我妈昨天住棚里还好吧”,他说你妈昨天一夜哭天亮,哭的我都心疼。
第二天我就跟她一起去棚里住了。
野猪棚很远,爬山过岭有四五里路,住在观音棚里,一块板搭着,只有一床被子,就那样每天跟我妈去看野猪了。
3 ,
我的舅舅,大舅,是吴赛田的,我妈是那里人。
以前红兵土匪走过来把他的头割下来,丢在茅草地里。
我二舅就不敢在家待了,就跑山上去开山,开荒。我舅妈带个小孩也跟着去,挖地的时候就把旁边挖个坑,把一个簸箕放坑里,把小孩坐进去。挖上去一些,就又挖个坑,把小孩移上去一些。
就那样开荒了好多地,种菜种辣椒。
4,
后面我舅舅也死了,我妈不舍得那些地,又跑去种菜种辣椒,种了好多茶叶。
茶叶采回来就晚上做,在锅里做,手烫的很。晚上做得半夜三更。辣椒采回来晒干,再磨辣椒粉。种好多,辣椒粉种整箱的,辛苦做好的茶叶和辣椒粉搭别人去卖。去江西卖。
后来卖了,钱没给,茶叶也没了,辣椒粉也没了,箱也没了。
就是我们村里的松翠,就是让他拿去卖的。后来他媳妇年纪轻轻就上吊死了。人不好就害了家人。这是报应。
5,
我哥哥可怜,14岁,中学没毕业,就到容口去搭车。让宜生爸爸把我哥带去窑州(应该是现在的景德镇瑶里)做学生。
我和我妈去驼柴,让他去,他做不下地,大门出后门进。我妈就说,没事,以后让他去做学生。
我哥哥听到了,就那样去做了学生。
三年徒弟,三年还要在里面做事。做六年回来,请人去容口挑六担东西回来,通村都分到。就那样条件好了。
后来回来再找到宜生的爸爸,他在县里茶厂里做茶叶,就把哥哥带去茶厂做头,分茶叶。我哥那个家就这样做起来了。
6,
我和我妈吃了别人的很多苦,七毛钱一斤的猪肉,185块在别人头上,我们两个人都受了别人的骗。
现在是天堂上过日子,就喜欢多活几年,陪他们过个年就好。
7,
算命的告诉我,说我是“茅屋变花灯”。问我身上有没有红痣,我说有,他说以后一家人都好的,是她保佑我们过得好。
算命的还说,你要生女儿好,先生儿子都不好。真的,前面两个儿子都死了,后面生了女儿(就是我)就好了。算命的很灵。
8,
连着生两个儿子都死了后,我就死心了,不想在老屋住了。以前和你爸爸都老屋,800块卖掉了,只搬了三板车东西到红光(我妈的老家,也是我的出生地)。还包括几个腌菜石(压腌菜的石头)。好多好东西都留在老房子里。让惠妈妈帮忙看着,说下次去拿。
还没到家,走到半路就怀上你了,把一个最大的腌菜石放下了,也想下次去拿。
后面就生了你,是女儿,就好了,也再没去老屋。惠每次去也没跟我说。东西都没了,好多古董,还有一堆花灯,肯定都被卖了。
算了,人好就好了,现在是天堂里过日子...”
爸妈搬家后建的房子,我出生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