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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得水》观后 --- 如果记忆可以选择

《驴得水》观后 --- 如果记忆可以选择

作者: e10b2789f868 | 来源:发表于2016-11-14 15:23 被阅读0次

            如果记忆可以选择,不知道周铁男愿不愿意选择,只记得那个原本能打铃儿现在却打不出铃儿需要修的那个铃儿坏了之前的事情呢?

            在那个铃儿坏了之前,孙佳会赶着驴得水走二十多里地的山路去打水,张一曼会对镜贴花黄,用好看的料子和一双巧手裁出完美衬托曼妙身姿的一件件旗袍,裴魁山也会和大家一起发愁招生招不上来人的事,孙恒海会带着大家开会的时候一起喊口号。然后大家一起分掉,教育部发给“驴得水老师”的每个月一千八百法郎的工资。

            那个铃儿坏了之前,没有特派员来校视察。

            那个铃儿坏了之前,三民小学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会笑的。

            可惜,那个铃儿,坏了。

            周铁男怎么修也修不好,他细致地敲敲打打也修不好,他气得踢柱子,他气得大吼,他气得对着铜铃儿大骂“操你妈”,可是却是那么响亮的无能为力。

            周铁男改变不了铃儿坏了的事实,就像他改变不了命运。

            如果记忆可以选择,不知道孙佳愿不愿意选择,只记得那封原本是一个月前发出来的但是却一个月后才收到的电报被她带回学校之前的事情呢?

            在那封电报被她带回学校之前,她的爸爸把她视作珍宝,不会让她陷入丝毫为难,周铁男会想法设法地逗她开心,张一曼待她如亲生妹妹,裴魁山会和校长争论穷人不接受教育是因为愚贪弱私。驴棚没有着火,驴得水没有生病叫不出声。

            她心爱的驴得水,陪她赶路打水,拉着她和水走过千山万山的小黑驴,没有被杀掉吃肉。

            可惜,那封电报,她收到了。

            她心爱的驴得水,拉着板车上的她回了学校,一道拉回来了一封电报,一道拉回来了一个铜匠。

            然后这封电报告诉三民小学的每一个人,特派员要来视察,要五位老师全部到齐。

            五位老师必须全部到齐这句话,意味着用过两次的吕得水老师外出给学生补课的理由,再也不能用了。

            然后铜匠修好了铜铃儿。

            然后大家用所有的水给铜匠洗热水澡。

            然后铜匠改头换面鸟枪换炮,成了衣冠楚楚眼神怯怯,坚决不照相,认为照相会短命的吕得水老师。

            然后张一曼温柔一笑,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睡服他。

            裴魁山在张一曼的窗外,听着房间里娇喘声连连,只觉得自己的真心被辜负,只觉得张一曼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却忘了,张一曼睡铜匠,让他照相,是因为学校里的多数人希望他不是铜匠,是吕得水老师,是一个会拍照,帮学校拿到每个月三万法郎的吕得水老师。

            学校里的多数人,包括裴魁山一个。

            可是张一曼啊,是个傻孩子呀。

            这个胆小怯懦的傻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男人对她交付出一片真诚和一颗真心,这两样东西是那么炙热,热得烫手,热得她不敢伸手去接,热得她对裴魁山说,“裴魁山,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以后不招你了”,热得她对铜匠说“在我心里,你就是个牲口”。

            张一曼蹲下身,捡起被铜匠丢弃的那一缕卷发,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铜匠,对不起了”。

            对不起铜匠,我利用了你,让你留下来拍了照。

            对不起铜匠,我答应了你,在你老婆面前不认,可是我食言了。

            对不起铜匠,你怎么会是牲口呢,你在我身后唱歌给我听的时候,我是发自内心地笑得那么那么灿烂啊。

            对不起铜匠,我不是个好女人,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和你老婆好好过。

            铜匠再一次离开了,和第一次带着孙校长送给他的两本书,送给他的一句有教无类,和张一曼送给他一缕卷发离开的时候不同,这次他带走的,是满心的羞辱感,卑微到尘土里的恨意,和他老婆的骂骂咧咧。

            以及他对过去生活满满的失望。

            “不要叫我老婆来,她会带我回去的,我不想回去了,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如果铜匠不是铜匠,他也许真的会是一个好老师。

            如果铜匠永远都是铜匠,他也许会永远是一个好丈夫。

            可是铜匠被打造成了吕得水老师。

            为什么造化弄人至此呢?

            铜匠来了又走,铜匠走了又来。这两个月中,折腾出了什么来?折腾出了本应该是二十万,却被克扣到六万的法郎。折腾出了三民小学的新教具、新教室、新篮球架、新电灯、新唱机。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裴魁山可以用钱买貂皮大衣自己穿,张一曼可以用钱买红色布料给大家做校服,周铁男可以因为天热多洗几次澡,校长孙恒海可以利用发奖学金的噱头招上一大批的生源。

            音乐响起,一曼和校长,铁男和佳佳,他们舞步翩翩,他们喜笑欣然。

            整个学校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农村教育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这些知识分子教书育人的梦想和抱负,在通往实现的路上了。

            可是谎言带来的美好,终究是会破灭的梦幻泡影。孙佳说,现在已经错了,现在你们不去承担后果,而是要用更大的错去弥补这个错,之后更严重的后果,你们更加无法承担!

            因为一个善良的美国老头儿也要来见吕得水老师,眼看谎言被戳穿在即,特派员、裴魁山、孙恒海、铜匠,决定一起编织一张巨大的谎言网,把这些荒诞离奇全部兜起来。这张网,是用周铁男的自尊、孙佳的绝望和张一曼美丽的卷发织起来的。

            铜匠用吕得水老师的身份,要求开除张一曼,后来变成了,要求集体辱骂张一曼,抽张一曼耳光,剪张一曼头发。

            还有,杀了驴得水吃肉。

            孙佳去放驴得水,周铁男站在门口阻拦众人去找孙佳,怒吼着问屋里的所有人“我看你们今天谁敢从这个门过!有本事你们开枪啊!”

            一声枪响,周铁男所有的勇敢和正义全部化为只存在于过去的梦幻泡影,子弹擦过头皮,带走了周铁男的前半生,还有驴得水的后半生。

            周铁男问孙佳“你怎么心这么狠啊?”“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啊?”“你就不能帮帮大家吗?”“你知道子弹擦过头皮的感觉吗?”

            可是年纪最小,也是最清醒的孙佳知道,如果过去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未来只会越来越糟。

            这句话伴着一句苦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孙佳还是要成为这场闹剧中的一个重要角色,她要收下美国老头儿的一万美元,她要和美国老头儿去美国,她要成为死而复生的吕得水老师的新娘。

            因为特派员绑了她爸爸,威胁她,如果不嫁给吕得水,就杀了孙恒海。

            被捆起来塞住嘴的孙恒海说不出话,只能隔着厚厚的塞嘴布大喊一声声的“啊”,可是要出门救他的张一曼,突然想起了回房缝制校服前,校长交代的那句“所有的校服缝好之前,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管”。

            像是一句咒语,绵绵密密得随着针脚,一针一针缝进了红布料子里。

            毕竟,在张一曼想象中,五个人一起穿上校服拍照,是那么一幅美好的画面。

            美国老头儿在吕得水老师的葬礼上问孙佳,“你愿意跟我去美国吗?”

            吕得水老师从棺材里面坐起来,说“我愿意。”

            遗照的那张脸,被那张活生生却画得惨白可笑的脸彻底挡住。因为吕得水老师是那么渴望一种全新的生活,一种完全告别铜匠生活的生活。新生活里,没有铜匠,只有吕得水,衣着得体,教书育人,会说“Thank you very much”和“You are welcome”,可以和美丽的女人换着花样做爱,不会被丑陋泼辣的老婆蛮横地要求脱裤子弯腰把屁股撅起来被她拿烟袋锅子打。

            所以婚礼上的吕得水,是那么笑意盈盈地看着孙佳穿着白纱向他款款走来,仿佛向他走来的,不只是他美丽的新娘,还有闪闪发光的未来和熠熠生辉的希望。

            可是人做不到永远向前看啊,即使是新生婴儿,也有他或她曾在母体的羊水里自在畅游的过去,更何况是一个成年人呢。过去是一个人存在的一部分,永远摆脱不掉的那种,所以注定,在吕得水老师的婚礼上,铜匠媳妇儿走到礼堂中间,喊出那句“铜匠,你干啥呢?”

            对,他是铜匠,他曾经是个铜匠,不管再多的人叫他吕得水老师,在他媳妇儿那里,他永远永远都是铜匠。

            一声枪响拉开了闹剧高潮的序幕,所有宾客四散奔逃,裴魁山从特派员的眼皮子底下抢走了一万美元的礼金,孙佳目光阴冷地决然转身再不回头,张一曼在人群错乱的脚步中念着“别踩我的花,别踩我的花”。

            而那个白发苍苍善良的美国老头儿,简直没有办法相信眼前这一切,从唇齿间吐出了那一声:

            “Incredible.”

            选择性失忆,英文名字是selective amnesia,选择性记忆,英文名字也是selective amnesia,所以不论是选择性忘记一些事情,还是选择性记住一些事情,重点都是在忘记,我们都主观得更愿意去记住美好的那一部分,遗忘那些痛苦的部分。

            可是,痛苦,才往往更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记忆可以选择,张一曼会不会想要忘记自己长发落地后奔到镜子前看到镜中人的那一幕,周铁男会不会想要忘记自己跪在特派员的脚下,抱着他的腿,不停又不堪地求饶着“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开枪!我错了!”的那一刻,孙佳会不会想要忘记周铁男逼着她在假死的吕得水的葬礼上去冒充吕得水未婚妻的那段挣扎,孙恒海,以及其他的所有人,会不会想要忘记,新学期开始时,没能出现在晨会上的一曼在门外放出的那声枪响?

            裴魁山会不会只想要记得,那个在后山剥蒜的张一曼,怡然自得地哼着小曲,抓起一把蒜皮扬了个满天的美好呢?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都怪这夜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Guitar弹得太凄凉

            哦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都怪这夜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Guitar弹得太凄凉

            哦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我要美丽的衣裳

            为你对镜贴花黄

            这夜色太紧张

            时间太漫长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哎,我要是在上海,有周璇什么事儿啊?”

            “一曼,你想去西南联大吗?昆明也是个好地方。”

            “昆明有雪吗?下雪啦!”

            “你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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