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兴趣。”门叶一脸平静地拒绝了他，除了觉得这个外国人不可理喻之外，他也不是很讨厌对方。况且身在流园乡的家里，和对方发脾气也不太好。
“总要听听我开出的条件吧，千彩之前跟我说你很缺钱的，你来社团，我按照时间给你付工资。”山本坐在台阶上，仰着头看着枫柚，轻描淡写地说到。
哈，一上来就是要给钱么。
千彩优美还真是说对了。
“出钱的话，随便找谁都行，为什么要给我啊。”门叶嘴上嘟囔着，脸上确实不假思索的表情。
“看样子你是真的缺钱啊。”山本笑了出来，不过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马马虎虎养活自己，没必要和钱过不去。”门叶歪着头看了看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付了钱就不能算是社团了吧，我总要听听你愿意付钱的理由。”
山本笑了笑站起了身，拍了下门叶的肩膀。
“理由嘛有两个，第一，你住在神社里，这方面一定很专业。其实今天来到这里之前我还在犹豫。第二嘛，看你顺眼喽。”
当然理由什么的都是次要，当山本提到了钱这个字的时候，门叶心里就已经一口答应了。
越过山本，门叶看到了山崎一脸诧异的样子，不过是山崎，他自己也搞不懂这个外国人想什么，但是门叶爱钱，估计连山崎觉得自己会分分钟答应山本的提议。
实际也的确是这样，跟钱有关的事情，门叶从来不考虑这么多。况且只是去教室里耗一下时间，这种好事拒绝了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所以就算这是整人的游戏还是抓兔子的陷阱，门叶都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的。
“那......你给多少。”门叶问道。
“按照标准时薪，一个小时1000日币，如果能发现什么灵异事件的话，每次一万块。”
“成交。”门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听得山崎在一旁张大了嘴巴。
按照门叶遇鬼的频率来算，山本有多少钱也挡不住啊。山崎想。
大概旁人听来，一定很荒唐，不过两个各怀鬼心思的人都没有考虑这么多。
“行，既然你答应了，明天我们下课见吧。哦对了我拿到你的课表了，我比你还要多上一节德语课，你就在之前的教室等我就好了，我先走了，拜~”山本自顾自地说着，一手抄起了从肩膀上滑落的书包，背在了肩膀上，冲着门叶和目瞪口呆的山崎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直到山本走远了，山崎才犹豫地从会客室里走了出来。他走下台阶，走到了门叶的身边。
两个人对着山本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好久才开口。
“我说这人怎么回事啊，一见面就要给钱，钱多的没地方花么。”
“而且还不听别人说话，不过他想给，我正好缺钱，那这个钱我只能不要脸地赚了。”
“不就是一个社团么，他想找社员什么样的找不到啊，学校里的女生排着队等他呢，怎么偏偏就找上你了。”山崎看了看，忽然张大了嘴巴。“啊，他该不会知道你能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吧。”
“算了吧，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流园家的人，就是你，我跟他总共才见过几面，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我还真是想不通他干嘛这么执着地找你。”
“想我的事情干嘛，你怎么不去想怎么干掉这个外国人，好让他不再缠着千川。”
“嘿嘿嘿，”山崎忽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山本同学在来的路上已经跟我说了，他不喜欢小春。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叫我不要担心。”
“你也信。”门叶白了山崎一眼。看着山崎一脸幸福的样子，他也不打算在陪他浪费时间了。
“那你在这里继续想，我出去一趟。“门叶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那是一块很旧的手表，皮质的表带磨损的很是厉害，没有一点的装饰功能。
还有一会儿就是八点钟了，那家咖啡厅差不多快要结束营业了。
”你去哪里啊，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着转身离开的门叶，山崎像是一只跟屁虫一样追了上去。
”去咖啡厅。“
”哦。“
山崎当然知道门叶要去哪里，作为门叶的青梅竹马。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踩着主路两旁的鹅卵石，向门口走去。鹅卵石挤压的声音，在神社里回荡着。
他们走到门口，一阵嘈杂声又涌入耳中，门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他将门口的木制栅栏放在了主路中央，因为今日有当地的某个大家族在拜托流园做法事，神社今天关得晚了些。平时大概五点钟的时候，就不怎么会有进来参拜的人了。
流园神社的附近布满了神官们的结界，因此一走出神社。鬼怪的声音就像是海浪一般涌了过来。
索性他早就习惯了。
门叶回头看了下神社的鸟居，除了红色的木制鸟居之外，连带神社的主殿都被融化在了夜色当中。门叶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只是很快就被山崎打断了思绪。
”从平和先生那里回来之后，去吃夜宵吧。我想吃烤鸡肉串。“
山崎总是三句离不开吃的。
”我没钱。“
门叶还特意拍了拍自己裤子两侧的口袋。除了一张交通卡，他什么都没有带出来。
”哎你这家伙，回去拿钱包啊，反正今后有山本这个大少爷关照你，以后想吃多少夜宵都行，我之前听女生们八卦的时候说，他好像是什么跨国公司大老板的孙子。“
”哼？大老板的孙子？你在开玩笑还是在写小说啊，还是跨国企业，这种尊贵的大少爷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啊。“门叶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下。
”我们学校怎么了啊，我们学校在东京的大学里也算是出了名的有钱啊。“
"那又怎么样。"门叶啧了一下嘴，”真的少爷去的那种学校是什么学校啊，是每天早上带着管家开着跑车进校门都要铺一条红地毯的学校。这么爽快地答应他是因为我要看看他到底能坚持多久。“
”哎，你这个人这么较真干嘛。“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乘上了电车。
这个时间临近晚高峰，车厢里略微有些拥挤，门叶和山崎挤到了角落里。夏天的空调就像是不用电一样，一阵一阵的冷风吹得门叶身上一层一层地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别过头，看着车厢里的人群。其中一个小混混染着金发，戴着耳机，站在那里拉着吊环，旁若无人地摇头晃脑着。
门叶想起了几天前初次见到山本的情景。
说起来，他还没有和流园乡提过。
而且这几天，他有意无意地回忆起来。似乎察觉到他的能力改变的地方，大概不是消除了杂音。
他环视这车厢，看着人们面无表情的脸，山崎在一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头上回响着报站的广播。人群中传来这窃窃私语。
或许有些并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能感觉到什么。
鬼怪或者是妖精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陈旧的味道。门叶是这么形容的。
对他来说，眼前的事情都是每天会发生的。
都仅仅是日常。
即使有着这种奇怪的能力，门叶感觉他的生活也仅仅只是一种日常。曾经他和另一个世界之间似乎有什么屏障一样，互不打扰。
然而此刻，他嗅到了一种新鲜的味道。
一种令他不安的味道。
”喂，山崎.....“门叶小声地叫了一下身边的人。
”嗯？“山崎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山崎的回应分散了他的一点注意力。
门叶其实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会跟流园乡或者山崎说出来。
”那个，其实我之前，第一次碰到山本，是在车厢里。“
”嗯？我知道啊，你跟我说过了。“山崎边说着，将手机塞到了口袋里。
”其实碰到山本之后，有些奇怪地事情发生。“
”欸？什么奇怪的事情。“山崎关切地问道。
”这个，私下里我再跟你说。只是现在，现在......“门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死亡......’
门叶的脑海里一直飘过这个词。
‘新鲜的死亡’
即使伴随着电车行驶的声音，门叶还是听到了。
穿过重重的杂音。
【过来。】
欸！！
门叶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山崎的身上。被山崎一把扶住。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脸色好差啊。“山崎用自己的身体撑着门叶。
【过来。】
【谁？】门叶的心脏咚咚地跳动着，他环顾着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又来了么。
除了流园神社的守墓人，最近似乎越来越能够跟孤魂野鬼交流了。
【过来找我一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从车厢的前方传来的，一个嘶哑的男声，听起来并不是很友善。
你......是谁啊。
【过来！】男声不耐烦地命令道。
门叶被吓得抖了一下身体，接着一只手就拍在了他的脸上。
山崎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便扇了他一巴掌想让门叶清醒过来。
这一巴掌可不轻，”啪“得一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向他们转过头。不一会儿又默默地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机。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此时车辆停在了原宿站。上车的乘客和下车的乘客混杂在一起。
那个声音还是没有消散。
【想等着我腐烂么。】
门叶听的一头雾水。
本来他想顺势下车，远离这个声音。
然而他的恐惧加深了他的好奇心。他看向车厢间的连接门，鬼使神差地向那个方向走了去。
”喂，枫柚，你去哪里啊！“
山崎赶忙拖住他，却被门叶反手抓住手腕。门叶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走。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穿过了人群，山崎被门叶手上的汗抓的一阵不舒服。
门叶撑开了第一扇门，两人来到了前一节车厢。
他站了一会儿，诡异的声音变得清晰，但是不在这里。
”喂，枫柚，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山崎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这次反应怎么这么大啊“
”先别说话“门叶，看着这一节车厢，除了一群穿着浴衣的小姑娘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我听到你了】
那个声音接近了，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看到山崎面如菜色地贴着他，门叶意识到至少不应该让山崎跟过来。
”折式，你先去，在平和的店里等我。“门叶松开了握着山崎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被鬼附身了？“山崎担忧地看着他。
”被附身还容易解决一点。总之你先下车吧，乘下一辆。“
看着山崎的双手紧握着书包带，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又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么。平时不也总能听到，无视不就好了。“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听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门叶没有再多说什么，真实的恐惧感，像是一只干枯的手，在揪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那个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应该就在下一个车厢里了。
透过车厢间的玻璃门，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那些拉着吊环晃晃悠悠的人们。
门叶的心情早已平复下来，就算遇到了再奇怪的事情，他过去的十几年经历也足够抵消他的恐惧了，他没有再理会山崎说了些什么。转过身挤入了人群中。
他伸出手，拉住第二扇门的门把手的时候，一阵寒冷涌入了他的心中。
果然这一次还是有一点不太一样。
门叶用力地拉开了门把手。
进入车厢的一瞬间，寒意消失了
涌入耳中的依旧是乘客低声的交谈声，乍一看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就像一节普通的车厢那样。
还有几个低着头熟睡的上班族。
体温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难道是错觉么。
门叶并没有马上离开。
除了人类的声音，他也听到了鬼魂们的交谈。
【真可怜。】
【是啊，真的好可怜。】
门叶能够听出声音聚集在某一处。
他看到了一位温和的夫人坐在座位的正中央，她的头上挽着利落的发髻。手里拿着一本书默默地读着。
似乎注意到了门叶的目光，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夫人的身边，一个已经昏睡过去的酒鬼蛮横地倚在了她的肩膀上。隔着过道就能够味道一股浓烈的酒气。
善良的女人并没有介意，只是任由酒鬼的无礼，因为另一边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而且这个时间，也没有什么空余的地方可以换位置。
这个女人到气质倒是有点像自己的妈妈，门叶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那个冰冷的男声再次响起，只是，变得和门叶以往听到的灵异之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酒鬼的身体随着电车一下一下的晃荡着。
门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走了过去，站到了妇人的面前。
【你这可恶的女人。】
显然这句话不是对着门叶说的。
的确，已经变得和以往的那些声音差不多了。
因为座位上的这个酒鬼已经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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