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与众不同的羊

与众不同

一只羊的归宿，绝大多数都是被宰杀，以供人吃肉喝汤。四德家却有一只与众不同的羊，用与众不同的姿态，顽强挑战着自己的宿命。

这只羊是一个“独生子”，这和一般的羊，通常都会有几个兄弟姐妹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它一出生，四德就很不开心。在这只羊出生前的日子里，四德看到它的母亲肚子超乎寻常的大，心里暗暗高兴，如果能多生几个羊羔，不用一年，就会是家里的一笔不小的收入呢！于是四德对它的母亲格外的照顾，每次都给它多喂一些新鲜的嫩草。

等到它的母亲生下它之后，四德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它弟弟妹妹的出生，足足等了大半天，也没有再看到一根羊毛的影子。希望越大，失望自然也越大。

这只羊，从一出生，就生活在四德歧视的目光里，四德非但不好好饲养它，有时看见它，还会踢它几脚。踢来踢去，这只羊学聪明了，只要看到四德走过来，或者听到四德笨重的脚步声，它都会从羊圈里腾空而起，跳出那个阻挡它的木栅栏。四德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骂上一句，也只能无奈地望“羊”兴叹。

这只羊不怎么长体重，和其他年龄差不多的羊相比，它的体重不及人家的二分之一。但它的本领一天天大了起来，跑得快，跳得高，它哪里有一点羊的样子，仿佛是一个淘气的孩子。

村里的这帮孩子，看到有这么一只灵活敏捷的羊，都想着捉弄它一番。比如趁它不注意，扑倒它，把它扔在比大人还要高不少的草房顶上，看它如何下来？这怎么可能难住它呢，它会无视这个高度，直接跳下来。跳下来的它，也会寻仇。所以，邻居家的孩子经常被它一脑袋给顶倒，摔一个狗啃泥，有时还会因此破了相。

这下就给四德添堵了，邻居过来告状，是绝对不会说是他家的孩子先去招惹了这只羊，这只不会说话的羊，也没有申诉的能力，每次都会被四德在后面追着打。肥硕的四德哪能追上这只身轻如燕的羊，气喘吁吁的四德望着看不见影的这只羊，愤愤地说：“过年时，我就杀了你，你不会过了这个年。”

四德把那把宰羊的刀子磨了又磨，就等着年关的到来，年关一来，四德一定会给它一个痛快。可是，这只羊，只长本领和智商，就是不长肉。临近年关了，四德多次对它目测，感觉它最多有二十斤，去掉皮，去掉头，也就能出十斤出头的肉。四德和老婆商量，老婆也叹了口气：“杀了它，确实没有啥肉，卖了它，也卖不了几个钱，再养养看吧，说不定过一个春天，它长膘了呢！”四德一听在理，除了气呼呼的，也没有啥招。

这只体重不达标的羊就此逃过一劫，也让四德说过的大话成了空话。

过了年关，春天来了。四德改变了策略，他加高了羊圈木栅栏的高度，彻底地对它实行圈养，在四德看来，它活动半径小了，运动量小了，再使劲地喂它，想不长膘都难。四德不仅不再踢它，还对它格外地关照起来，青草管够，面汤也隔三差五地端上来了。

四德一心想把它喂肥，好早一点杀了它吃肉。一晃，又到了年关，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只羊在四德的好生招待下，虽然没有达到四德的心理预期，但也比上个年关重了不少。那把宰羊刀早就被四德给磨得明晃晃的了。

四德选了个日子，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帮忙，把这只羊很快就请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案板上。两个儿子一个人抓住两条羊腿，四德一只手摁着羊的脑袋，一条大粗腿紧紧压住这只羊的脖子，让老婆拿来一个铝盆，四德准备先给它放血，一刀下去，自己的怨气似乎马上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四德先捅了一刀，羊血哗哗地流到铝盆里，四德仿佛觉得不解气，又给来了一刀。看着这只羊身体渐渐放了挺，四德开始给这只羊剥皮。两个儿子一看，羊也不挣扎了，正好小伙伴过来招呼着出去玩，和四德说了一声，就都跑了。四德一个人一边给羊剥皮，一边在心里说，你再能耐，不还是逃不过我的手心。四德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心情一好，整个身体也就放松了，一只手轻轻扶着羊的一条腿，另一只手用刀一下一下划着羊皮。

突然，这只在四德看来已经死翘翘的羊，突然用尽全力，挣扎着从案板直起身来，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四德，鼻孔里喘着粗气。四德当时就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刀子给扔出去老远，哇哇大叫起来。四德老婆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这种情形，手里的擀面杖也扔出去老远。这只羊还没有算完，跳下案板，拖着被剥掉一半的皮，歪歪扭扭向大门外走去。

这只顽强的羊，走了足足有五十米，才倒头死去。四德再也不敢动刀，招呼来了村里的宰羊高手，给彻底处理好，急忙忙让他估了价，连皮带肉让人家拿走了。这个年，四德一家人，过得心惊胆战，如坐针毡。

若干年后，四德再次想起这只与众不同的羊，忍不住问自己：难道，这真是一只不该被杀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