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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风宸雪1

《弃妃》风宸雪1

作者: Mimosa雅禧 | 来源:发表于2020-10-07 04:30 被阅读0次

    帝王,在厉兵秣马间,成就霸业;他,世人景仰的天。所有的嫔妃,曲意逢迎,邀尽恩宠的帝王。

        她,本是亡朝弃妃,因容貌相似,才得以最卑微的身份继续活着。再入宫,权诈倾轧,替身是否也会被爱?

    第一卷 静女其姝, 亡国妃

    风和,日曜,桃花碎,丽影憧。国破城亡宫锦血。

    用自己的生命为南越的覆灭添上一道极淡的墨彩,这样的结局,难道也会是我的吗?进宫为丽妃是政治的交换,冷落两年是帝王的无情,这样的南越,不值得我再付出自己的命!

      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不管怎样,活,总比死好!

      从未经历男女之事的我,看着贵妃被强暴这一幕,脸很烫,但心里涌起的是一种恶心,伴随着空气中愈浓的秽液的味道,让我不仅一阵反胃,我死死捂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那个统领欲把薇贵姬拉出去,兽一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有着敏锐的视线,没有错过蜷缩在最里侧的我。

      他的眼中发出看到猎物时的贪婪光芒,低下头,如铁钳的手臂已抓住我的莲足,将我使劲拽了出来,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被他拖出,扔到一边,

    “哧拉”一声,我里面穿的湖水蓝的肚兜裸露出来,更激起他的欲望。

      我扑倒在地的瞬间,眼前陡然出现一双高腰靴,玄色的靴底,绣着蟒纹,听到不怒自威的声音:“本王让你们做的事,你们做了吗?”

      “将这三个擅离职守,无视军规的士兵,就地阵法!”他的声音坚决不带着任何的犹豫,不过一句话,三条人命,便顷刻覆灭。

    我的下颔被修长的手指抬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西周的景王,他的眼眸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犀利,以及一抹羁傲。但,他的俊美,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有着逸尘的贵雅不凡。

      我的脸微微一红,映在他亮若星辰的眸底,我突然看到自己裸露的香肩,玲珑有致的曲线在肚兜后若隐若现,不禁红晕更深。

      他唇边拂过一缕淡不可觉地笑意,松开我的下颔,随即我的背上一暖,他解开自己的披风,罩在了我的身上。

    披风,很暖。是不是正是这时的暖意,让我即便在以后,为了他柔肠寸断,依然无悔。

      “起来。”我拢紧披风,确定自己被包裹得严实才站起身,这个小举动落在他眼里,只是一抹更深的哂笑。

      “你是南越的后妃?”“不是,奴婢只是这宫中的宫女。”

      他陡地将我的手抓住,声音冰冷如剑:“你果真是宫女?”披风被他拽住的部位滑落,臂上的一点守宫朱砂痣落进他的。

    谁会想到,南越堂堂丽妃之尊,入宫两年竟还是处子之身?这无疑是最好的说明,我并非嫔妃。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替我复将披风拢好。

      “既是如此,你该熟悉这南越后宫,带本王去皇后寝宫。”

    一路弥漫着血腥的景象,深深地刻进我心里,第一次发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所以,在其后那么多年中,求生,变成我的本能。

      不管在任何艰难的环境下,只要能活着,就好!

    烟花三月,走在宫廷的甬道上,空气中,有花香袭人,有血腥风芬甜,两种味道交缠在一起,冲击着人的嗅觉,

    趁景王急于去救西周的淑华公主之际,倒是最好的脱身时刻,神思间,手腕骤然一疼,已被那景王钳住,他唇边的弧度清明,是一抹讽刺的笑意:“莫想逃。”语音甫低,字字入心,他的手隔着披风握住我手

    公主自焚现场

    “摄政王驾到!”鼻端隐约有清莲气息传来,一袭深青的衣袍从我面前走过,

    “曲裳,下来,跟孤回西周吧。”摄政王语气是极温柔的,

    火折子,被她吹点起,燃烧的火舌瞬间吞噬周围的柴禾,

    “皇上,臣妾终于怀了您的皇嗣,可惜,臣妾不愿意让他知道,他有这样一个懦弱和残忍的父亲!”青阳慎远的脸刹那变得死灰一片,

      景王将我安置在冼玉宫,并派了两个士兵在宫门处守着。

    临行前,他将一枚雕刻精美的麒麟玉佩交予我,上面凸刻着一个景字,我明白,当我再遇到穷凶极恶的西周士兵时,我已有了庇护,

    虽然我并不明白为何景王愿意施舍这份庇护给我。或许他有他的目的,但,我不会等到他将目的实现的那刻。

      夜已深,换上黑色的裙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玉佩带在身上,并蹑手蹑脚将宫中珍藏多年的酒一路倒于地上,掏出随身的火折子,将地上的美酒点燃,不消一会,整座宫殿就将付之一炬

      “丽妃”的尸体也会烧得无法辨认,当然,亦无人会知,那不过是丽妃身边已死的一名宫女。

      我站在太液池边,池面如镜,完全没有沾染丝毫的杀戮血腥之气,我微微地笑,借着冼玉宫那边人生鼎沸,尽量放轻身子与水接触时的声音。

      黑色的裙裾濡湿,只要将螓首扎进水底,我便可以如鱼般自由遨游了吧,可怎么都低不下螓首,领袖处骤然收起的束缚让我的玉颈有些憋闷,

      怔滞间,男子若有若无的呼吸,从耳后袭来,“本王说过,莫要逃。”他的声音犹如地狱的罗刹,

      身子突然如飞羽凌空,莲足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拔离出水面,随即向岸上扑去。我撑着手,让自己慢慢站起,感觉到无比的狼狈。

      景王一袭玄色的锦袍,伫立在月华如水下,他紧抿着薄唇,眼底深黝莫测,惟有唇边一抹哂笑,我直视他的讽笑,我不认为求得生存是种耻辱,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颔,语音冷漠地道:“如果再逃,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奴婢不过是亡国宫里的一名宫女,王爷对奴婢未免太上心了吧。”

      他的手收回,眸光犀冷地从我脸上割过,哂笑化为我看不明白的笑容。我的身子突然再次腾空,被他侧身抱起,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他将我扔在铺着猩红刻金丝牡丹凤纹的毡毯上,这里,曾住着南越最尊贵的姬太后,

    “你,墨瞳,从此刻开始,会按着本王赐给你的身世重新为奴,记住了吗?”,从此,这世上,只有墨瞳,再没有澹台婳这个人的存在。

      从那晚开始到抵达西周都城镐京,他都命我随侍一旁,包括夜晚,我也必须打地铺卧于同室。

    抵达镐京的那天,景王换骑了俊马,戎装英飒地骑在马上,我并入士兵的队伍中。

      听着鞭炮雷鸣,欢声跃动,镐京百姓在两侧纷纷以无比的喜悦,来迎接这场昭示着西周更为强大的凯旋。

      我听到三呼万岁的声音,应该是西周的帝王御驾亲自欢迎大军归京。

    我被景王的亲信悄悄地引往镐京的一间民居。涂上膏脂后,我本来灿若桃李的粉脸,蓦地变成毫无气色的平凡容貌。

    第二日,一名身着紫色的内侍将我带进宫中。我不知道景王究竟要我做的是什么事,

    我成为昭阳宫中的一名宫女。昭阳宫是西周皇上赢玄忆的寝宫,平日里,我只负责打扫宫院,倒也十分清闲。

      皇帝迈步走进宫中,有淡淡的香气随即萦绕我的鼻端。我慌忙低下螓首,一瞥中,看到旒冕垂下的十二串白玉珠遮住他大半的面庞,

    身着玄色龙十二章纹服,纁色围裳,昂然地从御辇中下来,威仪,帝王之尊,就该是如此的吧。

      他登基那年,北溟就被纳入江山的版图。十五年后,南越终于也归他所有。他终于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

      每晚,皇帝都会翻牌,每晚的人,却都是不同的。

    这后宫,除了帝王之尊,其实,有谁的命真是命呢?主子尚不知明日,何况,区区一名宫女,是死是活

    “ 姑娘,十日后,景王请姑娘,子时往倾霁宫一趟。”

    倾霁宫为禁宫,擅入者,赐死。小德子看出我的惊讶,笑道:“景王让姑娘去,姑娘旦去无妨。十日后,倾霁宫的守卫皆会撤去”

      第五章 初相见

    听更漏响时,我已换上白裙,青丝绾了一个如意髻,仅插那一支簪子。如此平淡无奇的装扮,我并不明白景王的用意是什么。

      沿着回廊走至碧溪边,隐约,有悠远的箫声传来,轻柔婉转地回拂于这个接近死寂的宫中。

    我唱着景王要求的小曲,唱至情深处,忆及昔日身处南越后宫的种种不堪,遂款款起身,蕙抒水袖,旋点金莲,

      一个转眸,那箫音愈近的窸娑扑面间,却见,一白衫之人从柳荫树深处走出。

    一双瞳眸翦水,仿佛望着我,又仿佛望向另一处。

      那是一个极美的年轻女子,即便隐在阴暗处,她的美,依然灿烂夺目,宛如初升的月华,又若霁晴的苍穹。

      此时,她就站在那,似笑非笑,似颦非颦地凝着我,并不说话

      她白皙修长的手中,握着一枝通体泛着白光的玉箫,

      她望向我的眼神,却骤然如冰一样的冷冽,让我心底一寒,不自禁地向后退去时,身子径直跌进身后的溪水中。

    短短一个月内,我两次坠水,在冰冷的溪水即将没顶前,我被一双手用力地拉出水面,我伏在岸边,狼狈不堪。

    我的下颔被她纤长的手制勾起,脸上所涂的香膏已被水所冲净。

    我有些骇怕地抬起眸子,这才看清,她穿着月白的衫袍,如墨的发丝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

      “你是何人,谁准你擅入此宫?”‘她’竟是一个男子。

      “你又为何在此呢?”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反质问他。他的唇拂过冷笑,捏住我下颔的手重了几分:“你是哪一宫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放手!”我的下颔用力一挣,可仍是挣不脱。

      他敛了笑意,却仍不松手:“你果然不是蓁儿。普天之下,还有朕要不得的人吗?”

    “原来您是当今圣上,那么,蓁儿,是否也为您所得呢?”

      他眸底终染上淡淡的愠意:“这句话,已足以让朕赐你一死。”,

    “您会吗?”我笑意愈渐动人,

    “倘若,你没有这张脸,朕一定会即刻赐你一死!”

    顷刻,我陡然明白景王为何会留下我的命,那么,他所要做的事——我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他吩咐顺公公:“把她带到昭阳宫去。”

      内殿里,熏着悠然的香料,我从来没有闻过这种香料,丝丝沁入脾扉,让人心神俱宁。

      我们端着一应洗漱用品,鱼贯进入时,他穿着白色华缎的寝衣站在殿中央。袭茹正躬身,替他系完最后一个锦扣。

      当清荷跪于地,将置着龙袍的紫檀木盘高高端于头顶时,我忙将螓首更加低下。我按规三步走至他跟前,衣裙掠动间,膝跪于地,将盘同样高置于头顶。

    “抬起头来。”耳边,忽然听得他淡淡启唇,我的手一哆嗦,心,生生地漏跳一拍。

    他的目光,柔和地拂过我蜡黄的脸,眼底,有一丝的失望。

    我努力恢复平静,将冠冕戴在他的髻上,将冕板左右垂下的缨络轻轻在他颔下系结,五彩的缫串成十二旒白玉珠遮住他的墨星般的眼眸。而他的眸华始终淡淡地注视着我的举动,

    晚上, 我好不容易才将龙袍的盘扣悉数解开,接过暗色金纹的寝衣,指尖在袍袖处恰碰到他的手指,一片冰冷,他的眸光若有似无地从我瞬间洇红的脸上拂过。

      “你来。”他唤我,我犹豫着,莲步还是向他走近。“朕要稍作歇息,你替朕守着,若有事,即刻唤醒朕。”

      “是,奴婢遵旨。”我服侍他歇下,掖好锦褥,他望着我,分明有着一丝极浅笑意,我的脸又染上红晕,稍稍别过脸去。

    龙榻之外,第一次,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但,咫尺,却终会是天涯。

    宫内,皇帝和景王

      “皇上,请恕微臣不能遵命,微臣在迎娶王妃时,已许过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玄忆念出这句词时,我的心,分明漏跳了一拍,指尖仿佛还有那日炕前,他紧握手指时的温暖。

      “你该知道,这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于皇族,是不可得的。”嬴玄忆话里蕴涵的几许深意,

    “朕许你五日时间,再答复朕,退下吧。”玄忆一改柔和的语声,带着帝王的威仪,

    心里,蓦地蒙起一份失落,是我始料未及的。我镇静下心神,甫抬眸,正对上,玄忆若有所思的眼眸。

        “你们也都退下。墨瞳,你留下。”他说出这句话,回身,走入明黄的帘帐内,“伤势可好些了?”他扶住我的手臂,力不大,但,我却再跪不下身。

    我们就这样站着,金砖地上的影子延伸处,离得很近,但我知道,我们的心,还隔得那么的远。

    御书房

    案上的这方砚,刻着一首诗:‘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

    “你一直很怕朕,为什么?”“您是皇上,奴婢对您当然敬畏。”“即如此,那朕就罚你——”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睨着我脸上的红晕从耳根处,连玉颈都一并蕴染,烫灼一片。

    “罚你把这污袖之红化为赏心悦目。”

      不过半晌,我在他月白的袖上,用御笔红墨,绽开灼灼其华,占断春光的明媚桃花。

    “皇上,奴婢才疏,也仅能如此蹴之。”

    他凝着月白袖上的片片桃花,许久许久:“讵诚当春泪……”他没有吟出的下句是:能断思人肠。

      他思的,可是那唤作‘蓁儿’的女子?这般的情深款款,

      选秀后,我走进明黄的帘幔内: “皇上,这是选秀那日系于如意后的络子,请您过目。”我呈上托盘。

      他返身走近我:“把托盘放下,替朕抱着它。”我抬起眼眸,对上的正是他手中一双乌黑圆溜的小眼睛,一只雪白的老鼠。

    我不禁尖叫一声:“啊!”,幼时血腥的记忆席卷进脑海中,身子瑟瑟发抖,托盘呯然坠地。

      “朕吓到你了?”我只是摇头,身子愈发抖得厉害,他的身上,是好闻的香味,可并不能让我平静。

    他必定从我的眸底,读到这份恐惧,将我揽入怀中,下颔抵在我的发髻上,那样的温暖,是我从来没有体味过的,

      虽然,小时候母亲也会这样抱着我,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我在他的怀中,渐渐停止了瑟瑟发抖,他柔柔地拥着我,有那么刹那,我的思绪也归于宁静。

      不去想过往的悲伤,不去想人世的纷争。就这样,仿佛人生也就是种圆满。

    “朕不知道……你会怕它……”他在我耳边低低轻语,温暖地仿若煦风拂过。这份温暖,是我能拥有的吗?原来,温暖真的会让人迷醉一时,但,迷醉一世,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欠身,想要离开他的怀中,脸上被汗濡湿,他取下贴身的汗巾,明黄的缎棉悉心拭去我脸上的汗渍。

      我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狼狈,我的脸窘红着,想避开开他的擦拭,但,他的温柔让我竟无法绝决地拒推。

      他凝着我的脸,眸底愈发深邃。在他的瞳眸中,我惊愕地发现,随着汗渍的拭去,那层蜡膏的掩饰也在逐渐地消褪。

      他欺身近前,暖暖的呼吸让我不禁把螓首低下。“你本来准备瞒朕多久?”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柔柔响起,脸颊畔因这份柔暖,刹那更是嫣红一片。

      “皇上,奴婢告退。”我不习惯这样近的距离,更不习惯他此时所说的话,怅惶间,我突然又想逃。

      他的手恰在此时勾起我的下颔,迫使我正视他:“你那晚出现在倾霁宫,又和着朕的箫曲吟唱那首曲子,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接近朕吗?”

    “不是。”我坚定地吐出这两字,眸华平静无波。

    “奴婢仅愿是御前宫女。”我淡淡地道,不去看他的眼神。因为我怕所有的心思,在他温柔实则犀利的眼神下,都将无所遁形。

    “做朕的后妃这么让你避之不及?”,“宫女若得了恩旨,年满二十五岁即可出宫。”

    瞳眸深邃黝暗地凝着我,“你所谓的真话,不过是欺君之言!罪,当诛!”

      “奴婢忤逆皇上,但,皇上却仍不会赐奴婢一死,个中原因,皇上明白,奴婢也明白。”我蓦地挣脱他另一只虚拢住我的手,

      跪地道,“奴婢是墨瞳,不是蓁儿,更不愿做蓁儿的替身,所以,请皇上,放了奴婢。”

      玄忆不语,任由我跪着。高高在上的他,此时,是怎样看着我呢?我不敢抬头,是不敢,还是不愿呢?我突然分不清楚。

      金砖地,跪久了,便是渗骨的寒冷,可我依然纹丝不动,这些寒冷,又怎吞噬得了心中残留的坚持呢?

      不论蓁儿是谁,也不论景王最终意图是什么,我总要为自己着想一次。他和蓁儿之间的感情世界,我不会去涉及,因为,除了‘活’之外,我有另外需要维护的东西。

    御书房

      “好,想必景王你,是嫌弃澹台姮为降臣之女,那么,朕再给你一个选择,朕以天子之尊,命你纳——她为侧妃!”他的袍袖一挥,手竟是直指向我,我大惊。

      泰然殿

      “你知道在做什么,还寻了短见!若是如此,直接告于朕,朕赐你一死即可!”冰冷的言语传来,

        嬴玄忆行至我面前,尚穿着明黄的朝服,该是下朝后直接来此。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你竟以死来拒绝嫁与王父,如若朕早先颁下这旨,倒叫天下人笑话!”他从袖袍中取出一张纸,冷冷掷于我面前。

      上面,是娟秀的楷体小字,正是我的笔迹,但是人为刻意的模仿,

      “皇上,奴婢是想出宫,但奴婢不愿意嫁于摄政王,”

    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我心里明白,这场死局,终于回旋转开,尘埃落定,盘为生局。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温文尔雅,可,毕竟是周朝的帝,也是万民景仰的天。

    如果不是倚仗这张脸,我想,我根本不会让他动容,结果必然是死。而景王也正是算到这点,才用我的命来逼他继续下这场局,他们的较量,隐隐让我寒心。

    有些事,随着景王在我腕下割下那一刀时,就变了。包扎完毕,太医和医女退出殿外,终于,又剩下我和玄忆二人。

    他一直没有离开,仅站在一旁,带着漠然望着我,不说一句话。我反咬着薄薄的唇,直到下唇咬出血来,

    他缓缓启唇:“别再用血,用泪来试探朕的底限,你不是她,朕不会一容再容!”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身,欲待离去。

    那瞬间,我突然不想他离开,甫启唇,仍是辨不得真心:“皇上——奴婢在您心里就是这么不堪吗?奴婢又何尝愿意自己似她一样?如若不然,何必掩饰容貌至今?”

        他依然往殿外行去。那抹身影,在这刹那有一丝的落寞和绝决,竟牵动了我心内柔软的一角。

    “恳请皇上免去奴婢御前宫女之职,奴婢自愿往庭院当值。”我下榻,重重叩首于地。金砖地很硬,我的额际很冰凉   

      我是在赌气,还是在筹谋呢?我不知道,他的脚步因这声响滞了一下,只是刹那,仍径直往殿外行去。

      袭茹:“皇上听闻你自杀听后,立刻放下奏折,亲临你的屋子,看了纸上你写的字后,竟当着一众近身宫女内侍的面,抱起你,并安置到这泰然殿,别赌气,除了那一人之外,皇上对谁,都是狠得下心的!”

    “大不了就是赔上这一条命,我却不想违了心。”

    我睡在绵软的榻上,仿佛又回到南越的后宫,唯一不同的是,我可以睡得很安稳,不必为了明日忧心忡忡,

      拢紧锦被,朦胧间,颈部一凉,似乎有人掀开锦被,突然揽住我的身子。我浑身僵硬得才要转身,颈后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别动。”

      “皇上——”他身上有微醺的酒香,该是宫中御酿——梅花酿,我从未见他饮过酒的,这一次,是为了我的不驯吗?还是源于其他呢?

        他的手臂份外灼热,却只揽着我,并无逾矩的动作。“你不用呼吸吗?”他淡淡问出这句话,我才发现,摒住呼吸已有许久,

      忙深吁出一口气,身子反贴紧了他。脸上的红晕如他的手臂一样的灼烫,我强定心神,道:“皇上,您这般,于礼不合!”

      “朕告诉过你,普天之下,没有朕要不得的人。”,“得到人,却并非心。”

    “朕不需要任何人的心!”他更紧的钳住我,似乎要把我揉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可,我的心,丝毫感觉不到这份温暖。

    “别动,朕要安置了。”他的手移滑到我不盈一握的纤腰,隔着薄薄的中衣,他掌心的温度,一分一分愠贴于我的肌肤之上。然后,他渐渐入睡,均匀的呼吸声传进我耳中,我更加不敢擅动。

      不知道怎样熬到了卯时,顺公公在帐帘外启禀的声音时,是带着一丝异样的:“万岁爷,该起了。”

      “嗯。”他仍旧淡淡地应了一声,原来早已醒来。我惟有装睡,身子纹丝不动,他揽住我腰际的手却并不松开。

      宫女内侍鱼贯进入,他将薄被盖住我的身子,起身下榻。即便他离开锦衾,可那里的余温,却仍是让我觉到暖意未曾消散。或许,他不过是汲求温暖,和我一样,被寒冷冻心的人。

        但,我没有任何的温度可以温暖他,温暖我自己。可我终是太天真,他亲自抱我进泰然殿开始,就注定,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终将墨瞳这个人,刻进他的生命里。

      除皇后,三妃之外,其余嫔妃侍寝于承欢殿,子时必须离开,而我,以宫女之身,竟伴驾到了卯时,顺公公亦无法揣测圣意。

        顺公公顿了一顿,还是问道,“那墨姑娘,奴才是否送回她屋子?”“不,仍在这。”“这——万岁爷,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休拿着规矩来和朕说,之前那些旧规矩也是时候整改了。”,“没有朕的吩咐,除了医女,任何人不得进泰然殿。”

    温泉中

      袭茹: “昨日摄政王方提出要纳你为王妃,皇上昨晚却临幸了你,这难道是巧合吗?从你出现在皇上身边,我就知道你一定另有所图!”

    “这是皇上第一次迕逆摄政王,却是因为你。墨瞳,倘若你要做的是对皇上不利的事,我现在就会结束你的性命!”

      觉到袭茹擒我颈部的力渐渐大了几许,却同时清晰地看到,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影,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接近皇上,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喜欢他。”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袭茹,朕说过,这里,只准许医女伺候,你连朕的话,都要违背吗?”

      “你用死来逼朕,目的既已达到,难道,此时,反要寻死不成?”他用力将我的手腕从水里捞出,力度之大,让我轻轻吟了一声。

      “你手腕的伤口,血遇温水,则会加速流动,这道理,还要朕说与你知?”

      我的心思他其实都晓得,却并不予以揭穿,反是成全。对于这样的他,我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他取过绵软的白巾替我拭干水渍,再用瓷瓶中的药均匀地洒在创面上,最后,才用绷带细细包扎完好。

      “谢谢……”我嗫嚅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玄忆的手突然揽住我裸在外的肩膀,我来不及反映间,他已把我从水里捞起。

        他的唇边,浮起一抹哂笑,宛如初见时那般: “再泡下去,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益处。”

    “我……我……自己会起来……”情急中,我又忘记自称‘奴婢’,

        他却丝毫未曾见怪,只抱着我,向岩洞外行去。“放我下来……这样……这样怎么可以出去……”我第一次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赤身地被一个男子抱,还要走到相连前进和后进的庭院中。“你的口齿伶俐哪去了?”他的哂笑愈深,我除了将身子尽量贴紧他之外,别无选择。

      他的怀里,有好闻的香味,“看来只有这时,你才不至于那么疏离朕。”

        他放我至榻上,我慌乱地滚进锦被中,将自己的身体密密实实地掩好,方才看向他。他把早置于衣架栏上的崭新衫裙递于我:“换上!”

      “今日朕选秀,你,陪朕同去。”

    他凝视着我,突然话题变转:“你真的喜欢朕?”问出这句话,他的眸华蓦地柔和起来。

    他的脸,宛如谪神般俊美,万树的桃之夭夭,也莫过于他眼底的灼灼其华。

    他的气息暖暖的拂在我的脸上,让我不再与他对视。他突然逼近我,揽住我的身子,阻住我后退的路,他的唇温柔地落在我的唇上。

      柔柔地吻过我的唇,点漆般深邃的眸底,湮过一丝我无法辨清的情愫,再温柔缠绵的吻,原来也会让人窒息,

      我在短短的两日,被景王和他,以两种完全不同的姿态,掠夺去属于我最初的青涩。和景王的吻不同,我在这个悱测的吻中,品到一种名为“情愫”的味道,

      那味道纵然清浅,却使我起了一丝丝的波澜。直到我的脸因憋气憋到绯红,他才离开我的唇畔,微微一笑:“竟连回吻都不会,你又怎能取悦朕?”

      我拥着锦被,他的手仍旧揽着我,我后退不得分毫,脸却愈红。“换上裙装,朕到殿外等你。”他不容我再言语,起身往殿外行去。

    纤手执过那裙装,款式简洁,衣裙的摺皱间点缀了星星点点,晶莹璀灿的珍珠,那珍珠颗颗硕大,我知道,这是价值不菲的东珠。

    一颗已是难求,当几十颗东珠仅做为装饰,缀于裙摆时,这条裙装意味的,就绝非是普通的裙子。

      换上裙装,纱轻薄如冰绡,人翩然若飞仙,莲步轻移间,闪烁摇曳。走至铜镜前,镜里的我,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亦不过如此吧。

    一边的医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双手奉上一景泰蓝盒:“这是皇上赏与姑娘的。”我示意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翠钿。

    我对镜贴好翠钿,果是将那淡淡的伤痕悉数遮掩,更添了娇艳。

    步出殿外时,他已坐在明黄的御辇中,“来。”他端坐辇中,修掌伸出。我的脸蒙于一色的白纱后面,他并不惊讶。

      思绪间,忽然身子一轻,竟被他捞揽到座侧。顺公公脸色更见震惊,他揽紧我,恢复君王威仪:“起辇。”,他揽住我的手心,却很暖,很暖。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朱雀台,玄忆松开揽住我的手,缓缓下辇,甫站定,回身递手予我,我窘红脸,手放在他的手心,他轻轻一拉,我人已顺着那凳子下到地上,与他并肩而立。

      “万岁爷——”顺公公欲言又止,“起驾。”玄忆握紧我的手,并不松开,牵着我一路往朱雀台上行去。

      “皇——”未待我说完,就被他打断:“记住,朕不是昏君。”

    华盖升,旌旗飘,内侍跪迎圣驾。

      这是我第一次走在一个帝王的身侧,朱雀台台阶很长,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登到台顶。

      巍峨的文奉殿跃入眼帘时,四周齐整划一的响起三呼万岁的声音。穹宇是一种接近透明的蓝,日曜华辉间,他的姿容愈发宛如谪神般俊美。

      他微微笑着,气宇轩昂地走上早铺好的红毯,朝凰殿前,衣香环绕,今届的秀女身着粉色的宫装伺立在白玉甬道的两侧,跪下叩迎。

    玄忆仍牵紧我的手,走近那象征帝王至尊的雕龙金椅,但这一次,我死死地站定在原地,不愿上前。

      不仅因为摄政王的眼神,更是因为,倘若我真的随他走到那位置,我将再无后路可退。

    “要朕抱你吗?”我又羞又急地抬起眼眸,正对上他带着哂笑意味的目光。他旋即移到我纤细的腰上,我的手忙去推他,顺势他却再攥紧我的手,把我带到那雕龙金椅旁。

    摄政王的手已向我伸出,“今日本是皇上选秀的日子,多谢皇上将墨姑娘赐予本王为妃。”

    仅因玄忆是我最后的倚靠,我第一次,反攥紧他牵着我的手。

      “王父,朕已割舍了蓁儿,倘若连她都留不住,朕即便拥有这片一统的江山,难道注定只能做孤家寡人?”

      我于景王是棋子,我于玄忆,又何尝不是?不过,是枚他试图转移感情的棋子,如此罢了。

      终于,玄忆牵起我的手,在雕龙金椅上入座,我伺立在一边,摄政王在右侧入坐,皇后,淑妃坐于玄忆的左侧。

    直到最后两名秀女被喊出列,我的心,倒比他提了起来,妹妹澹台姮必是在其中无疑。

    微微回眸看他的表情,他似有所察觉,侧过脸来瞧我,我的脸一红,幸得有薄纱遮掩,忙仓促的低下头,

    他的手,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轻地握住我白袖下的手,幸得袖笼的宽大,旁人,并不能见到,但足以让我窘得粉脸羞红,兀自低下螓首,

    今日的妹妹,淡敷薄粉,目光清澈,若清永涓溪,绝无半点矫揉之态,恰是后宫女子皆不可得的天然之美。

      我始终站在玄忆的身边,看着这场选秀的结束,直到他复牵起我的手,缓缓从众人的叩首间走过。

      我并未再推拒玄忆,只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往御辇走去。他上辇,递手于我,借着他的力,上到辇中,站了这大半天,不愿意走回宫去。

        他哑然失笑,他将我的手攥在手心:“原是为这,你才愿意上这帝王之辇。”“不然,皇上又以为是什么?”“罢,罢,罢,既如此,倒是朕让你站了这许久,累到了。”

    我不语,也不将手抽回。放下的明黄帷幔间,一闪一闪铺天盖地的黄,渐渐迷了眼,哪怕日头正盛,终看不清那穹宇接壤处的连绵宫阕。

        “朕或许今日不该让你来此,可,只有这样,摄政王才会收回他的请求。”

    “你不愿为妃,也不愿出宫为王妃,你这样的女子,朕真的看不透,但朕也不想看透。朕也需要一个人,可以让朕稍有些安宁的自处空间。墨瞳,你可愿为这人?”

    “皇上的意思,是让奴婢继续留在泰然殿,这样,宫中之人皆以为皇上独宠奴婢一人,而实际皇上要的,不过是一隅的安静,是吗?”

    “你很聪明。”他赞许道,松开牵住我的手,我将手缩到袖袍下,原来,这才是他要的。

    玄忆第一个临幸的小主,正是这为众妃嫔所不屑的澹台姮。彼时,我正坐于泰然殿中,自从选秀那日后,他便不允我再当值御前。

      可能,接下来我都会独自一人,在这昭阳宫的偏殿度过。

    或许,今晚我真的不该让她如愿。昔日,她们母女加诸在我母女身上的那些痛苦,我不该忘!

    圣恩隆

      泰然殿正对承欢殿,我将殿内的灯火熄灭,站在轩窗旁,可以清晰地看到,驮妃公公将锦被拥裹的澹台姮扛进承欢殿。

    那里,璀璨灯火的尽处,是后宫中所有女子所向往的龙榻。我,不过是空担了一个虚名。

    君心自有计较,我,不愿多去揣测。

        身上还是雪白的纱裙,其实,我最不喜白色。纤手抚到髻上的珍珠,只轻轻一拨,那几点莹润便悉数洒落,徒坠了一地的光洁,愈衬托出那金砖地的硬冷。

    布履踩过那些珍珠,咯痛了脚,我的眸华投注于,悬挂壁上的白玉箫,自那晚后,却再未听玄忆吹过,

      缓缓褪下白色的纱衣,行至榻上,今晚,如果有人注定无眠,那,必定不会是我。妹妹被宸妃搞丢了好事

      卧榻绵软,这一晚,我睡得十分香甜,任这宫里再有何变故,待在这隅殿内,我相信,他会护我周全。原来相信一个人,其实并非太难的事。纵然,我不知道这份相信的期限是多长       

        直到,一双冰冷的手,环住我的腰时,我才惊醒。

    淡淡的香味萦绕鼻端,没有回身,我知道必是他。而他的手冰冷彻骨,仿佛景王一样。念起那人,我身子陡然变得僵硬,

      他似是觉察到,轻声:“朕惊醒你了?朕陪着你,安心睡吧。”,他其实是极温柔的男子,可我没有办法卸下所有的心防面对他,我和他之间,似乎总隔着那些许的天涧,无法逾越。

      “皇上,您怎会歇在此处?”我隐去下半句话不问,他该懂的。

    “子时,姮御女已被送回宫,朕不愿独宿在昭阳殿。”

      “皇上,既然,摄政王已不再提纳奴婢为王妃之事,还请皇上让奴婢能回以前的屋子。”

    他想要一隅安宁,我又何尝不是呢?

    “你认为,现在还回得去吗?”

    是啊,从他将我抱入泰然殿开始,从他牵我的手步入选秀台的那天开始,其实,我注定回不去了。奴不是奴,妃不为妃。

    这,才是他所要的,以我来吸引六宫的注意力,从而,真正护得他心爱女子

    所以,此时看似柔情缱绻,不过是假象,我素来淡漠的心,又岂会当真?我复别过脸,不再去看他,

    他的身子仍是很暖,惟有我知道,这份暖,温暖不了彼此的心。

    他蓦地扳回我的身子,我犟着身子不肯转向他,他的力度稍大,我吃疼地轻唤一声,身子还是被他扳回。

      “奴婢仅想求得安稳。”

    “只有在这泰然殿,你才能得这安稳。”他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这张‘蓁儿’的脸,各宫的主子,又有几人能容呢?我不语,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手轻轻下滑到颈部,我略略一颤,他却仅是象拍孩子一样地拍着我的肩部,哄道:“睡罢。”

    那支白玉箫一直悬在墙上,每日,我独自一人,除了对着轩窗外发怔,这样的日子,竟比南越时还难熬了几分。

    唯一,有些期盼的,竟是玄忆每晚用罢晚膳过来安置的时候,当我意识到这个词时,心里骤然萌起一种惧怕。我怎会对他有了期盼?这是最危险的讯息。

      我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念头时,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已然在身后环绕。“在想什么?”

    “皇上,究竟要躲到何时?”问出这句话,他眼底的笑意尽数驱散。“朕许你的安稳,倒愈发让你骄纵了。”

    “既是皇上觉得骄纵了奴婢,打发去扫庭院,也算是个处置。”我犟起来,手扶住轩窗的格子,只一下一下的把指尖叩进那格子中,把春葱一样的两段指甲给叩了下来,腥红的血已蔓出。

        我知自己触了他的禁忌处,但,小女儿的心性,只让我忘记了尊卑,不肯回身去求他一句。

      “好一个口口声声自称奴婢,朕从未见阖宫中的奴婢有你这么放肆!”“是,奴婢僭越放肆,皇上是主子,您要罚即罚,何必再挑诸多奴婢的不是?”我的口齿伶俐,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每每他安静地凝着我,是看我还是在看那一人。

      “你以为,你真能揣住朕的心思,真以为朕不敢罚你?”他的手咻地钳住我的手,一字一句道:“你真以为朕容许你一而再地妄语藐上吗?”他钳住的手,恰是我断甲之手,血愈流得迅疾,

        我借着素白的纱袖掩过那抹艳红,语音清冷:“奴婢自知没有任何资本值得皇上一再纵容,请皇上贬奴婢扫庭院即是。”假设这是演戏,为何我竟动了哀怨之气?我怨什么呢?

      陪他继续演圣恩隆宠,吃醋生味的戏,不正是景王所乐意见到的,也是我所能安身的吗?然,这分哀怨,悲懑的忤逆,终使他不悦

    “来人!传朕旨意,墨瞳贬于暴室!”

      如果我求饶,是否他会收回成命?可,我没有认错,更没有求饶。我赌的是什么气,我不知道,

    我淡漠地看着他:“奴婢最不愿穿的颜色就是白色。谢主隆恩,即去那暴室,奴婢终是可以不穿这白衫衣裙了。”

    他并不看我,漠然回身,带着无法挽回的绝决。

    或许,玄忆终于放弃我了。我不过是一名屡次忤逆他的宫女,纵然眉眼相似那人,可他又凭什么迁就于我呢?这一赌,我赌去的,竟是自己的命。

      他的爱妃宸妃小产,天子之怒,必然血流成河。倘若十二个时辰后,还未有人出来应罪,暴室所有人等一律绞杀。

      小德子焦急地问我,可有皇上赐下的信物。我这才发现,原来,玄忆和我之间,连一丝牵缠都是没有的。

      除了玄忆外,无人能救我。我如果不想死,就必须做出一些的妥协。是啊,我何必当初要和他去拗气呢?我是他什么人。

    我略带婉楚地一笑:“这宫里,屈死的人,又岂止一个两个呢?不过一死,却是干净。”说完这句话,我缓缓起身。

      窗棱外的影子愈渐清晰,伴随着男子低沉声音响起,只有我听得到自己心底,绽开如花的笑靥。

      他,终是来了。即便我骄纵得不思悔改,他还是来了。“你倒是干净了,墨瞳,难道朕真让你避之不及?宁死都不肯开口求朕吗?”

      “过来。”他象往常一样,伸出手递给我,以不容反抗的命令口吻道。莲步轻移,向他走去,却并不把手放在他的手心,只是以很近的距离看着他,容颜平静。

      他轻轻牵起我垂在裙畔的手。他的手,很暖。我的手,很冷。“朕——不舍得你死。”简单的六个字,蓦地让我的心,漏跳了一拍,眼底竟有热热的感觉。

    努力咬了一下银牙,他所说的对象,是那个女子,不是我。我不能会错情,只得了这片刻的温暖,就忘记可能接踵而至的冰冷。

      那案件,他真的都清明于心。“可,您还是下旨,将暴室所有人处死。”我说出这句话,他眉心蹙紧,望我许久许久,方轻轻揽我入怀:“你是朕的御前宫女墨瞳。”

    “但,其他人,却要死,对吗?”我顺从的伏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君无戏言。”

      原来,禁宫中命真的全操纵在别人的手中。我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他觉察到,稍紧地拥住我,香气馨绕间,他的语意温柔

    :“只要你待在朕的身边,朕会保你一世的平安。你真的很象她。不过,这种善心,在宫里却是最要不得的。”

        他拥住我的力度是那么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胸中。我的手颤抖着,想环住他,但,最终还是垂下。我不会抱任何人,因为,双手圈住的,并不会长远,我不要!

    不再说任何话,就这样被他抱着,我十五载的人生,第二次,除了母亲之外的温暖,是他给的。这个男子,叫嬴玄忆……

      我随玄忆回到昭阳宫,继续被安置在泰然殿中。那里,有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安静。

    这宫里,到底,有什么是真的呢?譬如玄忆,他真的会有一点点的真情给我吗?他,毕竟是帝王啊,一个帝王,即便有情,也早被三千佳丽分得所剩无几。我,不过还是个奴婢。

    “澹台宝林侍寝——”那尖利的嗓音密密匝匝地刺进我的耳中,

      更漏声响,子时一刻,我觉到有人进得殿来,那熟悉香气萦绕我时,我并不回身。

      他轻轻揽住我的身子,我的身子却莫名疏离他。隐约间,我似乎能闻到,澹台姮喜用的茉莉香一脉脉地从他身上传过来,

      “又和朕使性子?”“奴婢不敢,只是困了,您惊醒奴婢。”我犹记那回的忤逆,同样的事,我不愿意再发生第二次。

      他扮回我的身子,让我正视他,他淡淡一笑,那眼底绽开的,又岂止是桃之灼灼呢?

    “你,和她们在朕心底,是不同的。”他轻轻说出这句话,我的脸嗖地红了起来:“她们是主子,奴婢是宫女,自然,是不同的。”

      他的手流连到我的脸边,柔意款款:“朕可以随心翻她们的牌子,但,对你是例外,除非你愿意,否则,朕不会强求,一如,你不愿意成为朕的后妃,朕也容你。”

      我惊愕地抬起眼眸,他,对我竟是如此的用意?须臾,我便将心底萌升的感动压下。因着那人,我才得到他如此的不同对待。我何必非用感动困住自个呢?

      “皇上可有心?”我说出大不违的话,伸手覆住他抚着我脸的手。

      “这话,又是僭越。”他不回答我,

      “奴婢要的是心,皇上肯给吗?”我要他的心,只有他的心,才能保我一世的平安,而不是一时。

      可,问君王要心,墨瞳,你是傻了,还是蠢了?即便有心,临到头,不过是红颜未老恩先断。不过是一个弃字。

    我已经做了两年的弃妃,难道,还会这么傻?但,话已出口,驷马难追

      “朕要你的心,而朕,无心。”他用最温柔的语音说出这句最绝情的话,我并没有被伤到。原来,我也是无心的。

      “皇上也说过,不要任何人的心。”我灿烂一笑,我的笑在他的眼底,宛如盛开的牡丹般娇楚动人,这一刹那,他的心,是否会为我动一下呢?我笑起来的样子,最美。

      “早些安置吧。”他被我的小女子之言,弄得有几分无奈,但并不责我。我缩到他的怀里。喃喃:“那奴婢只要这份温暖。”

    这无心的一句话,让他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我愈紧地缩进他的怀里。那里,很香很暖。倘若,我能一直缩在他怀里,那是不是,真的就会远离所有寒冷呢?

      但,我仍不用自己的手环住他,哪怕这样,我能汲取更多的温暖。我怕会让我逐渐迷失,如若再失去温暖,该如何自处呢?

      依旧是卯时,他起身上朝。我拥着锦被,那里的余温,让我不愿下榻。他也由得我,

        御书房。

    “你也知别扭?可知,每日朕起身上朝,三妃都需跪候榻前,独你,却不知这礼,”

    “奴婢浅薄,不识大体。”

      他蓦地欺身近前,我一惊,人已经被他拥住,身后是案几,我被他禁锢在他的环圈中,避不开分毫。

    “朕的昏君形象怕早已入你之心……”

    玄忆的眼底清若蕖溪,没有丝毫的愠意。他的眼睛,望久了能让人迷醉。但,我不能迷醉。

      复轻轻地一拉,我的面纱已然被他攥至手中。

      “皇上,看到的,是墨瞳吗?”“朕看到的,自然是你。”他愈发凑近我。他的气息,和那特有的香味馨馨地萦绕着我,我分不清,是香味还是他,让我情迷。

      我只知道,我没有用手推开他,他的眸底,满是比桃花更灿烂的光华,而他的唇,完美的扬起一道弧度,距离我的唇,竟是那么近。

    他,又想吻我么?心底浮过这一念时,顿觉霞红满脸,清晰地映在了,他愈近的眼底……

    心,怦怦地仿佛要跳出胸腔一样,我的手撑住几案,眼眸却不敢再与他对视,缓缓闭上眼帘,他暖暖的呼吸里,犹带着那种香味,

      “果真不愿再穿那白色衫裙?”我不愿意做她的替身,我只是墨瞳。“不愿。”

      睁开眼眸,我们离得那么近,我们的心,应该仍隔那么远吧。他的手指轻轻地抬起我的下颔,我扬起脸,视线只投注在轩窗外,

      我连胭脂都不再用。女为悦己者容,我容给谁看?

    “瞳儿,怎么了?”他觉察到我的失神,他第一次唤我‘瞳儿’,“墨瞳最喜欢的颜色,却是永远不能穿的。”

        在他的温柔里,我会一步步的沉醉吧。缓缓对上他的眼眸,轻问:“如果,墨瞳犯下欺君之罪,皇上,会怎样处置?”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凝视着我,将我脸上的所有神色收于眸底。这一刻,我全然忘记伪装。只是望着他,眸华没有任何躲闪。

      少顷,他方用手轻轻抚过我略略散开的鬓发:“在今日之前,朕会恕你无罪。在今日之后,你对朕再有所欺瞒,朕不会容。”

      他的手柔柔穿过鬓发,触到我的颊边,我没有躲闪,而是,将粉脸熨贴在他的手心。他的手心很暖,把我本来冰冷的脸颊都一并温暖,这句话,却比手心更暖。

    “皇上,没有要问墨瞳的吗?”此时,他若问任何问题,我想,我都不会隐瞒。因为这一刻,我的心确实没有办法不沉醉。

    一切的警醒,在他温暖的手心,一并融去。

    整日躲闪地活,真的是我最初的本意吗?很累,真的很累。

    “你若愿意说,自会告诉朕。朕会等,”他语意渐柔。这种温柔,我无法拒绝,我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我也有属于少女的情怀。

      这是他第二次说等,让一个帝王说出这个字,墨瞳,你还真能做到心硬似冰吗?

      将脸倚进他的怀中,那里馨香萦绕,温暖如春。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投进一个男子的怀中,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心志促使我这样不顾仪态。是心动,还是感动?

    玄忆的身子仿佛怔了一下,但不过一瞬,他的一只手已拥住我。我的手,颤抖了一下,没有犹豫地伸出,环住他宽博的腰际。

    第一次,环住别人,原来也不是这么难。只要踏出这一步,是否,接下来的一切,会简单许多?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将我螓首贴紧他的胸怀,轻轻抚着我的发髻,柔声:“陪朕一起去南苑,你说想出宫,这权作是出了一次宫吧。”

      他,还记得彼时我说的话。“别说话,让朕安静地抱你一会。”他似乎总能洞悉我的心思,

      微微抬起眼眸,正对上他灿若桃李的眸子。他的眼底,有着一缕柔柔的笑意,时间,在静好中仿佛也停滞不前。

    假若,能一瞬白头,是否就不用怕辜负,不用怕负情呢?彼时的我,只容得自己渐渐沉醉,不归。

      粉脸晕红中,他俯低身子,柔柔地吻上我的唇。这是他第二次吻我,和第一次,又有些许不同。

      自然而然地发生,没有一丝的突兀。柔柔地吻过我的樱唇,我闭上双眸,尝试着回吻他。可,我的吻技实在是生疏,

      我似乎能感觉到他有些惊愕,源于我的笨拙。我,真的不能取悦他吧?他仅仅局限于吻,他说过会等我。

      所以,哪怕这一刻,我听到他的呼吸渐渐灼热,觉到他的欲望渐渐蕴升时,他仍只是将吻停驻在我的唇上。

      他,是一个帝王,能尊重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宫女。我再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哪怕,心里的那一隅,还若有若无的,有着景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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