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夏天,应该从放了暑假算起,暑假一来,就丢了书包只管玩儿了,父母也拿你没办法,玩儿到晚上回家也免不了一顿训,要你好好读书啊之类的。大人应该是不太喜欢夏天的,不然怎么叫“苦夏”“苦夏”的呢,晚上出门儿乘凉,庄稼人嘴里都念念有词“今年的夏天可真难熬啊”。我那时心里便想:怎么会难熬呢,夏天可以去小溪里洗澡或者摸小鱼小虾,可以去山上偷大枣,还可以摘野酸枣,到了晚上还可以捉蝉蛹炸了吃,总之好玩儿的太多太多了,怎么会难熬呢?好像确实是这样,孩子的夏天是有趣的,孩提时代从来不会觉得夏天难熬。
若是现在让我随便说一样关于小时候的夏天有关的东西,也不知为何,我只想到番茄,番茄的颜色就等同于夏天的颜色。
儿时的夏天:番茄味儿的童年我对番茄感情很深,对于番茄,有人叫西红柿的,我们那块儿叫洋柿子。我们家是狭长地形,后半段父亲开垦成了菜地,其中中的最多的就是洋柿子。一年我家的洋柿子结得尤其的好,至初夏时每一株都结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绿果子,我现在想起那画面心里头都欢喜得很,又大又绿的果子,缀满了每一株洋柿子架。
七月份的时候,我们都放了暑假,只有大姐还在补课,大姐上的是寄宿制的中学,只有礼拜天才回家。父亲母亲那时给别人家干活,因为夏天天亮的早,五点的时候他俩就起床赶着六点开始干活,母亲收拾好后摇醒睡梦中的我,给我塞了几块钱嘱咐我去街上给弟弟妹妹买点儿早饭,他和父亲赶时间没空做饭也去街上买点儿,母亲想了一下又说让我不要动火,以免伤着,我迷迷糊糊地答应然后接过钱塞到枕头底下又沉沉睡去了。
约莫六点多的时候我被窗外的布谷鸟和一群喜鹊的叫声吵醒了,我揉了揉眼走出屋门,夜里落过雨,月季花落了一地,洋柿子、竹子、月季花全浸没在迷蒙的水汽里,远看只是一团绿的红的水雾。我坐在堂屋前的石阶上,开始回忆母亲叮嘱我的话,待脑子清醒后我起身回屋拿了枕头下的钱放到书包的小布袋里,去水龙头前洗了把脸后背上书包准备骑自行车去街上买吃的,井水很凉,洗过脸后我整个人神清气爽,想到可以到街上买吃的我快活极了。
父亲常跟我说出门要检查车轮的气足不足,我蹲下摁了摁,发现后轮一点儿气都没有,便寻了打气筒卖力地打起气来,想着气越足骑着越轻车跑得越快。气打足后,我推车走出家门,跨上蹬了一下,车在土路上沉得简直寸步难行,车子走的时候还有塑胶内带摩擦的声音,我下车一看才发现后轮又一点儿气都没有了,打气口已经深陷到了外带里。我这才意识到后轮可能什么时候被扎破了,早饭是买不成了我只得叹口气悻悻地推车回家。 我又一次坐到了石阶上,开始发愁了,我已经饿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弟弟妹妹还那么小,醒来吃什么呢。我到灶房找了个遍,昨天母亲蒸的馒头已经吃完了,家里出了白面什么都没有,可我不会做饭呀。我懊恼地走出灶房,看到菜地里结满的洋柿子已经竟然红了很多,一个个又大又红的洋柿子,在晨雾里,个个可爱喜人。我摘下一个用清凉的井水冲洗之后咬了一口,凉丝丝的,汁水很足。想到弟弟妹妹小,大早上不能吃凉的,我就不顾母亲的叮嘱烧了壶开水,把开水倒进三只瓷碗里,然后把洋柿子切块儿丢进碗里,白瓷碗里的水马上变得红红的了。我把三碗“番茄汤”端到窗前的桌子上,又去灶房把平时不吃的白砂糖拿了来,每只碗里撒了两小勺。回到堂屋,我把弟弟妹妹摇醒,给弟弟穿上衣服,伺候他们洗漱后带他们来到桌前,他俩看到三只瓷碗里微微粉红的“番茄汤”快乐地笑了,说像酸梅汤一样红红的,真好看。
我们仨一起坐到桌前的长条板凳上,窗户外头是浓绿的夏天和湿润的青雾,窗前是三个孩子坐在长条板凳的身影,每只小手里捧着三只白色的瓷碗,喝着冒着热气的酸酸甜甜的洋柿子汤,有说有笑。
儿时的夏天的味道就是白瓷碗里洋柿子汤的味道,儿时的夏天的色彩,就是那一碗洋柿子汤的颜色。
赵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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