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直想象着这样的场景:“我领着自己,我是我唯一的行李。眼睛望去,只有肆虐的沙子,大大小小的荒丘,土黄色的戈壁,破旧咯吱作响的牛车,身穿黑色大衣的老农,打着响鼻的畜生。除了这些,还有头顶略显荒凉的太阳。在牛车里,我背着脏兮兮的双肩包,伸着肿胀的双腿和老农一边聊天,一边抽烟,耳边传来的不是汽车的轰鸣和人群的嬉闹,而是沙子掠过身体时的轻轻回响。”
我十分向往这样的生活。
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市井的烦恼,没有看不见的沉重压力。在那一刻我应该是放松的,准确地说应该是放肆而又无所顾忌。如果是寒冷的冬天,即使是穿着厚实的棉衣,我也觉得比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里赤身裸体来得更加自由。这是灵魂的自由,是可遇不可求的感受。
小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叫《九色鹿》,我记得九色鹿的美丽和善良,但更打动我的却是动画片中提到的“敦煌”。那时我就常常想,那里一定是一个让人感觉自由的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那些动人的壁画,去感受一下狂暴无情而又充满力量的风沙。现在、此时的我,对此是更加向往,更加着迷。因为我相信这是一个可以让我的灵魂回归的地方,是我心灵的净土。当我穿过轰鸣的长街,站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间,我时常会有一种幻觉。耳边好像有个声音在说,“这里不是你能够适应的地方,这里没有你的位置,没有你的存在。”我就快要投降了,这个声音说的不错,生活就像是两面厚重的巨石,而我就处在巨石的中间,生活不断压迫,不断逼近,我能够听见我的骨头在崩坏,我的肉体在撕裂,我的血在喷涌。
“喘不过气”早已经不是我的写照,应该叫做“力竭声嘶”或者是“生不如死”。
母亲走后,我隐藏着自己的脆弱。人前我总是尽量笑着,只要没有触及我心里的疮疤,我都能假装平静。这么些时间,我一直都希望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可惜却是再也听不到了。是的,我想我是再也听不到那声音了。
也许在未来的任何一天,那些脑袋里的话语,它们也会一点点神秘地消逝。一切都在消逝,直到最后自己也随着消逝。一切的痕迹最终都是过往地云烟。这就是所有生命的未来。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活着的心是悲苦而又无助的。
就是这样一个瞬间我陷入到孤绝中去。活着,就不得不用活着的方式亲临和见证。原来活着是件多么残忍的事。其实这是每个人都知道,只是没有人肯在活着的时候把这个事实说清楚,说纯粹。像说着每天早饭要多吃,午饭吃好,晚饭最好不吃那样挂在嘴边。知道一切最终会消逝,人都会死。
外婆她说:“过今天,想明天。”我看着她这样说的时候,惊觉外婆突然老了。曾经干练的外婆也老了。她这句话,只能在很老很老的时候说,还没有活到那个年纪的人,是永远不可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我的母亲,她走的时候,外婆还活着。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比外婆伤感,觉得活着实在太疼痛。只有我曾想过,外婆只是知道,死就是留给活着的人痛的。
死去是寂灭。活着的时候一切也在消逝和寂灭。小时候,我想过未来:未来有一天,那个世上最爱我的人假使离开我,我该怎么办。有许多次我想象自己站在一个永远也不会回来的场景里。但我还活着,疼痛地活着。
其实除了死去,我们身边的一切也都在消逝。比如爱情,誓言,约定,或者更细琐的具体。甚至记忆。或许哪一天,我们连爱情的誓言也无法记起。有时那些是真的被时间带走了,有时,是心里设下一道屏障,不去记起也不想记起,那样的消逝,或是最重的,或是最轻的。有多少记忆是不想记起的呢,而肯记起来的东西又是那么多。假使有一天,能把那些都放下,变成可记可不记,是否我会活得不那么疼痛。我没有尝试过那样的决择,对于我来说,遗忘比死去还要疼痛。遗忘或者被遗忘都是要疼痛的。或许在某一天,一个人的灵魂得以坐化,从此超度而去,虽然注定了是一番抵抗和跋涉。那样的过程,仅想一想就知道多苦。
我曾对自己说:“我一辈子都‘孤独’。”直到孤独使自己精神转换为敏感透顶的状态:我打开手机,给这个人通电话,给那个人通电话,却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人或那个人是否乐意接收我的诉说,我却显得兴奋无比。我还把文字拿给所有能看到的人看,希望他们发表自己的观点。我孤独得太久。我害怕一切。对于一个孤独者来说,无论是工作着还是在消遣,都不可能指望谁来帮助。喜欢深思的人,大都是脆弱无边的人。因为敏感,所以脆弱。属于活着的时间它们又跑过去了,一年,两年,还有很多年,我不可能再回到此刻了。心里想的与实际去做的行为,也回不到原地了。
我还想说很多的话,昨天的晚星,今天的晨风。
的确要让自己去找到灵魂的归处了。如果有机会,敦煌将是我的第一站。找到自己的方向,安抚紧张的灵魂,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PS:上帝,我是迷途的羔羊。哈利路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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