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猫

（一）

“猫猫球，猫猫球——”

林雪雪拎着半袋小鱼干，在小区围墙边唤着小猫的昵称。

“猫猫球，你再不出来我就把小鱼干吃完了哈！”

她晃了晃袋子，哗啦哗啦地响。

又过了一会儿，小猫还是没有出来，林雪雪叹了声，准备离去。

忽然，她瞥见草丛中一抹橘黄，禁不住翘起嘴角。

“原来藏在这里睡懒觉！”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蹲下身子，放下小鱼干，一把抓住小橘猫。

“逮住你了！”

她将小猫抱到眼前。

小猫半张着嘴，舌头向外伸，眼睛圆睁看着她，眼眶流下两道血痕。

“啊！”

林雪雪扔开小猫。

小猫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雪雪胃中翻滚，她捂住嘴，转身就跑。

（二）

林雪雪蜷缩在被窝里，浑身发抖，泪水沾湿了半个枕头。

她努力使情绪平稳下来，深吸一口气，被窝里很闷。

她把被子向下扯了扯，露出脸，缓缓呼气。

天已经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摸开关。

这时，她听到有个声音，似乎是从家门口传来的，好像是谁在用指甲抓她家的门。

林雪雪停下动作，屏住呼吸。

她的父母去了外地，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外面会是什么人？

林雪雪随即又产生疑惑，刚才是不是忘记反锁门了？

她越想越害怕，又不敢去门口确认一下，最后决定实在不行就从窗户爬下去。虽说这里是三楼，但是顺着下水管道还是能够下去的。

她探起身向窗户看了一眼，窗外光斑闪耀。

而在窗户上，好像趴着一张脸，在向室内窥视。

林雪雪盯着那团黑影，这时一道彩光污染划过，她和两只眼睛对视上了。

“啊——”

林雪雪惊叫。

那张脸迅速消失不见。

（三）

林雪雪哭着拨打妈妈的手机，可是里面只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声音。

她挂断手机，刚要拨另外的号码，却有电话拨了过来，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冷冰冰”。

林雪雪连忙接通。

“冷姐……”

没等她说下文，那边就抢着嚷过来。

“二傻子，大半夜的你鬼嚎什么呢，我在楼上都听到了。等下给我开门，我去找你。”

“冷姐，等下，我窗户外面有个人头。”

“啊？”

林雪雪听到楼上的窗户“砰”的一声打开了。

“啥都没有，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等我过去再说。”

“冷姐，门口……”

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林雪雪再回拨过去，却没人接。

“咚咚咚——”

“二傻子，开门，我过来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

林雪雪光着脚跑过去，慢慢打开门。

一位高挑少女从门外挤进来。

“哎，这是受谁欺负了，怎么哭的像小花猫似的？”

少女双手捧住林雪雪的脸，揉了揉。

林雪雪听到“猫”字，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扒开脸上的双手，仰着头问：“冷姐，你刚才在我家门口看到什么东西没？”

“我正想问你呢，外面怎么有只黄皮子啊？”

“黄皮子？”

“就是黄鼠狼，这东西最近可少见啊！”

“冷姐，你没看错？不会是猫吧？”

林雪雪说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外面灯坏了，它一闪钻楼梯口了，我没看清楚，不过猫的头没那么细。唉，就你自己在家？叔叔，阿姨呢？”

“嗯，他们出去爬山了。”

“你刚才说有个人头？在窗户外面飘着的？”

林雪雪想象一下这画面，连忙摇摇头。

“应该是一个人，从窗户外面往里面看。”

“人？人有什么好怕的，大脚丫子踹他啊！反正窗户装着防护栏，他从外面又打不开逃生窗，不能怎么着你。”

听这么一说，林雪雪心中恐惧渐消，同时有点想笑。

这时候，门上又响起“吱啦吱啦”的划门声。

林雪雪一把抱住冷冰冰的胳膊，嘴唇颤抖着。

“外面……又有东西了。”

“让我来。”

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东西，按下按钮，有电弧一闪。

她从猫眼看了一眼，缓缓拧开门。

一道橘黄从门缝挤进来，在林雪雪小腿上蹭啊蹭。

林雪雪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只小流浪猫——猫猫球。

可是小猫的脑袋却不见了，它的脖颈周围沾满了凝固的血块和泥土的混合物，脖颈里血肉模糊，隐隐能看到一段洁白气管……

（四）

林雪雪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冷姐，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没头的猫会走路。”

“不是噩梦。”

冷冰冰戳戳她，向外指了指。

卧室门口，一个铁笼子里，那只没头的猫爬来爬去，不时用前爪挠笼子，尝试着往外钻。

林雪雪倒吸一口气，睁大眼睛，幸好被冷冰冰及时捂住了嘴，才没喊出声。

“不就一只残废猫吗，看你害怕的，等明儿有空了，姐带你去鬼屋练练胆。”

冷冰冰开启嘲讽模式，看见林雪雪只顾着发抖，没有功夫理她，又安慰说：

“没事，这种现象在动物界很普遍，外国有只无头鸡活了十几个月呢，我给你搜图片看下。”

林雪雪抓住她的胳膊，一个劲摇头。

这时，林雪雪的手机响起，冷冰冰抓过来接通。

“啊，已经到了，这么快？好，我马上给你们开门。”

“谁？”林雪雪问。

“警察，刚才你吓晕的时候，我用你的手机报的警，我手机忘带了。”

冷冰冰去开门，林雪雪盯着铁笼子里的无头猫，浑身僵硬。

很快，冷冰冰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来，你们自己看吧。”

几个人蹲在铁笼子旁边看了会儿，抬头询问冷冰冰。

“一只死猫？”

“死猫？”林雪雪双手攥紧衣服。

无头猫在笼子里转来转去，脖颈撞的笼子哗哗响。

“它会动会跑，你们认为它是一只死猫？”林雪雪提高了声调，她看向冷冰冰。

冷冰冰面无表情。

几个人站起身，看林雪雪的眼神怪怪的。

“我们出去说。”

其中一位领头的对冷冰冰示意。

林雪雪想跟着出去，冷冰冰拍了拍她的胳膊，顺手关上了门。

林雪雪站在门后，隐隐听到外面的声音。

“……赶紧把死猫处理掉，别让你的朋友再受刺激……这个情况我已经记录了，这两年很多地方都发生过这种事情……不过你也得理解，我们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投入过多警力，可能没法尽快给你答复……”

（五）

这几个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冷姐，他们怎么回事？”

“我们先别管他们，这只猫越来越急躁，先把它放出来，看看它想干啥。”

“嗯。”林雪雪同意，却躲在了冷冰冰的身后。

冷冰冰把铁笼子门掀开，无头猫一下找准位置蹿了出来。

它跑到大门口，开始挠门。

冷冰冰又打开房门，可是猫不往外跑，反而又回来，用尾巴勾住林雪雪的腿。

林雪雪“呜呜”着抱住冷冰冰，不敢看这只猫。

“它是想让我们跟着它。”

冷冰冰将猫踢开，扯着林雪雪出去。

猫又跑到楼梯口，等着她们。

“她是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林雪雪也明白了。

“我们跟上。”

冷冰冰拉着林雪雪的手，跟在猫后面。

猫跑的很快，不时的需要等她们。

猫领着她们跑到小区的另一角，这里的几幢楼房显得很破旧，没有安装门禁，单元门敞开着。

猫在门口等她们过来，窜到楼梯处，开始往下跑。

“我们还过去吗？”

林雪雪拽住冷冰冰问。

下面黑乎乎的，像是一个洞口，还有一股尿骚味。

“你不想看看怎么回事？走吧，快到地方了。”

林雪雪迟疑了一下，好奇心战胜恐惧感，轻轻“嗯”了一声。

“我用手机照着路。”她掏出手机。

“让我来。”冷冰冰把手机夺过来，点亮屏幕，向脚下照着。

两人扶着墙慢慢走下来。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很厚实的防盗门，此时门开着一道缝，有灯光露出来，猫却没了踪影。

冷冰冰敲了敲门，“有人吗？”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里面有人在吗？”

还是没人回应。

冷冰冰扯了扯林雪雪说，“我们进去。”

“这样不好吧……”

“我们就说是找猫的。”冷冰冰拉着林雪雪推开门。

一股松节油和化学试剂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其中还有着说不出的恶臭。

林雪雪捂着鼻子，跟着冷冰冰通过一道长长的玄关，一抬头，顿时惊呆了。

里面是间大厅，在大厅的一面墙壁上，整整齐齐挂满了猫头。

“咔嚓——”

防盗门被关上了，一位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看见屋里有人，顺手从旁边拎起一根棒球棍。

“是他！”林雪雪叫起来，“趴在我窗户上的人！”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拖着棒球棍一步步逼近。

“喵——”

一道凌厉的叫声响起。

男人停下脚步，面显恐惧。

“喵——”

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雪雪循着声音看去，在一张桌子上，一个橘黄猫头露着尖齿，瞪向男人。

而那只无头猫就站在猫头旁边，弓着身子，浑身毛发立起。

“喵——”

又有一声猫叫，是从墙壁上传来的，这是一个洁白的波斯猫头。

“喵——”

这是一只花狸猫头。

“喵——”

这是一只折耳猫头……

猫叫声此起彼伏，汇成一道尖锐的声浪，在大厅中不住回荡。

随着叫声响起，猫头上冒出一股股黑烟，弥漫在空气中。

男人面容狰狞，眼眶圆睁，两道鲜血从中涌出。

“快走。”冷冰冰拉着林雪雪从男人身边跑过，拧开防盗门，一路小跑上了楼梯，出了单元门。

此时再也听不到猫叫声，可很快那浓烟像从烟囱里冒出来的一样，从单元门里翻滚出来。

“猫猫球……”

浓烟中，一只小橘猫跳了出来，它向林雪雪点点头，向一边跑去，脑袋一甩一甩的，像是还没长好。

冷冰冰站在林雪雪背后，悄悄打开手机，熟练的输入密码，点开相册。

相册里有几个视频和一组照片，是那只没头的小橘猫躺在铁笼子里，它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冷冰冰将它们全选中，然后，点击了“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