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过去看,我和陈璐的婚姻显得颇为荒唐。但说穿了,跟许多人男女的婚姻没什么不同,都是基于一时的利益考量的产物。
陈璐在两家外企做了七八年,卖服务器和中间件,几个行业的人头混熟了,加之有几个大甲方的信息处处长肯赏饭吃。便在中关村做了一家贸易公司,未几年,很是赚了一笔,员工也扩张到三十几个。她开始不满足倒买倒卖,利润空间有限,还得跟厂家销售和客户分肥,并且这种低门槛的生意后面进入的越来越多,同行之间往往打得头破血流。她于是养了几个研发技术接一些有点技术含量的项目。我来了之后,自然而然负责整个研发和技术。每月开两万,再加15%的技术股。年底按比例拿出公司50%的纯利进行分红。我参考她上一年的利润,一年下来到手一百个是没问题的。因此干得十分卖力。
到年底,陈璐让财务做了一个报表拿给我看,我扫了一眼,净利才五十几万,再看看其他费用,销售费用达三百多万,什么餐费、会议、差旅、市场、用户回扣等等,我心里瞬时明白,我被她耍了,财务是她的人,怎么算账很不是她一句话。我这股东不是一个幌子,就算让我查账,销售市场我不归我管,多少费用不也是她说了算。我面无表情盯着这张纸。她坐在我对面审视着我,看我如何反应,也不说话。我慢慢将纸推到她面前,说:我辞职,你自己玩吧。股份我也不用了。
她大约没料到我反应如此之大,大为惊愕:张总,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拿固定工资的员工,是股东,要看长远,公司新产品是要做市场铺垫的,有些钱花出去是为了明年后年,今年能盈利已属不易了。今年你分到手的少点,感觉比上班少点,明年后年不就多了吗,要动态地考虑问题。她偷偷地让之前着来的两个研发翻写我的产品代码,想淡化我对产品的控制力,我了然于心,产品核心部分都不让他们参与,把他们边缘化了,我重用的都是我自己找的人,其中阿松是我从学校网络中心挖来的。研发、技术多少人可以与我同进退。就像她捏着公司前端一样,我牢牢捏着后台。
我说:我出去做个产品公司,换一种形式合作,咱们一套一套结算。
她脸色沉下来:张文生,我这里可不是你以前的网络中心,产品说带走就带走。原代码都得留下。而且你也不能带走一个人,不能做同样的产品。
我没有理他。回来跟阿松几个一说,下午我们就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转过年,我就注册了一个公司,把我的出租屋当办公室,带着阿松几个干了起来。我手头有小二百个,撑一两年没问题。
在陈璐公司做得产品换了一个马甲想接着卖,我手里没有客户资源,渠道又不熟。头一个月一面在网上找用户、渠道电话,联系接洽,多半无功而返,我明白原来卖东西不是这么容易,心里颇有几分沮丧,从陈璐那边走得有点孟浪,应该跟她好好谈谈。不过既然单支一摊就得咬牙坚持。干了两个月,烧了小二十万,一个钱没进来,我心里急了,夜里失眠,嘴角舌头都起了泡。不过不敢在脸色带出来,我知道阿松几个心里也犯嘀咕了,气可鼓不可泄。我得不断地给自己和他们打气。三月底,陈璐给我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我没接,她发了短信,谈谈吧,合则双赢,分则俱败。我清楚她找得那几头货接不住产品,就是重新找了一个高手接盘,没有一年弄不清楚。自己做的产品如同自己孩子,别人抱走养熟没那么容易。就像干销售的经营多年的用户关系,不是换一个销售就能接的下来。陈璐碰到问题是后台严重拉跨,跑出单来交付不了无法验收,无法回款,自然也容易失去用户的信任。我回了三个字:可以谈。于是她打电话来约我晚上谈。
我的腹案是先按对半50%谈比例,最低不能下40%,超过一万的支出必须让我知晓,超过五万必须由有我的签字。谁知陈璐带来的谈判筹码更大。她说的很干脆,上月,我跟张贵敏离婚了。你也是离异单身,不如通过婚姻绑在一起一起弄,谈感情之类的都是扯淡,钱才是最可靠的,是不是!夫妻两个,一起做公司赚的钱没有你多我少的问题吧,打离婚官司也是一人一半吧。我低头沉吟半晌说:还是写清楚好,婚前财产你的是你的,我是我的,做公司呢也通过一个贡献比例来分配,财务各种独立,还是不跟婚姻扯在一起。婚姻不过是让我们彼此有保障,不会在公司做大的时候谁甩了谁。陈璐觉得这个方案她更合算,大喜:就这么定。我们两个同时只拿20%股份,剩下的60%作为股东池用一个公司代持。没到年底按贡献奖励一定比例股份。为了表示诚意,她提议让我这个公司来代持,实际上是我代持。于是让我拿笔记本出来草拟协议。条款无误,打印两份,约定时间去公证。
吃完饭临别时,她对我说:你晚上就搬到我家吧,我叫你搬东西。司机是她妹夫,一个呆头呆脑憨货。
我一愣,想了想,说:先不急吧,我总得跟哥几个通过气。
她生怕我跑掉似的,明天上午搬,以后你搬到我别墅去吧,退了出租屋。
翌日到了她回龙观的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两层,极为宽敞。装修倒是挺一般。地面白色瓷砖,墙面暗色壁纸。
进门一看,她父母、她妹、妹夫都在。陈父、陈母六十多岁,矮矮瘦瘦的,脸上皱纹深刻,表情木讷,典型的农村人的模样。她妹妹长得粗壮,从上到下如滚圆 的水桶,一面的横肉看上去很凶,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躲在陈母身后,有些胆怯地望着我。
我进来时,我冲他们点点头,略路致意。陈父陈母用一种河北哪个地方的口音给我打了声招呼,我没听懂,假装笑了笑。胖女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脸上带着明显的戒备。
我想幢房子大约发生过为期不短的离婚大战。前一位老张刚走,我这位老张就搬进来了。陈璐也没想他家人过多解释,指了指我说:以后我们会两个生活在一起。我猜想她做事情大约也不会跟他们商量。
我带你参观参观吧,她引着我楼下楼上各处看了看,我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别墅历来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忽然要住到里面来,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陈璐对我说,这里可以做成一个茶室,这里可以做一个书房。负一层可以做个酒吧。回头你可以好好设计下,搞一搞。
我心说这房子跟我有毛钱关系?我费这心思,我说不得跟前张一样只是位过客。我无动于衷的漫应着。回到楼下,我说:先去公司吧,稳定军心要紧。
中午吃饭时,她对我说,一会我们去拍个照,下午去民政局领证吧。
赶到民政局四点多,办证的房间门口排了一对对年轻男女,脸上带着喜悦和激动,我们排在后面,一副履行公事完成任务的样子。婚姻与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庄重的意味和期待,更扯不到爱情上面。
领完成证出来,出了门,她扭头对我说,现在是我们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要好一起好,要孬一起孬,只要赚到足够的钱才能解套。
我说:婚姻不过是再加了一个规则。
快到停车地址,她接了一个电话了,满面堆笑,没问题,何处,我马上定包间,晚上见。挂了电话扭头对我说:何处那边项目马上启动,之前产品沟通不好,他有点含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他稳住,晚上你跟我去,跟他说清楚,打消他的顾虑。二百多万纯软,大项目。
我没有带着电脑,于是就跟她兵分两路,她先去酒店点菜等何处,我赶回公司拿笔记本电脑再到酒店。
到酒店包间,正中坐着一个五十几岁的秃顶男人,傍边稀疏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陈璐坐在他的下手,两人言语表情颇为暧昧,聊得正欢。见我进来 ,何处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目光带着戒备,脸色严肃起来。
领导,这是我公司的研发总监,张博士,他可是技术高手,过来跟你汇报下产品,聊过之后,您的心就可以放到肚子了,项目给我们百分之二百可靠。
我冲这个老男人点头哈腰的:何处好!
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他边上。
我走去坐下,打开笔记本,给他讲产品,我 自己设计的产品自然如庖丁解牛一般,讲得很清楚。他也是一个懂行的,听后问了几个与业务有关的问题,我一一作答,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来。
陈璐知道没问题了,对何处说::何处,我们张总是技术男,不怎么会应酬,一喝酒脸酒红,要不他先回了,我陪你好好喝点。
老男人点点头。
我想也对,我在这里,陈璐大约不好施展。
我于是退出来,到酒楼外,熏熏的夜风一吹,红男绿女在暖暖的夜灯下走过,我踟躇独行,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新婚妻子陪着别的男人吃酒说笑,我像个龟公一般堆满笑脸。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男人么?
夜里我原本不想去她家的,想着怎么着也结婚之夜,不去不合适,何况她已经把门禁卡给我了。到家里,她家里人都没在,她给他们在对面的小区买了房子。整个房子空荡荡的。我等的百无聊赖,客厅冰箱里拿了啤酒一面喝着,一面打开电脑处理白天留下的问题。
等到一点多房间一开,她推门到房间,已经脱去外衣,冲我挥了挥手,在床上等我吧,我去冲一冲。她满脸酒气,样子很疲惫。我心想八成她跟老男人已经战斗过了。念及此,我兴意萧瑟。仍就盯着经理潘焕电脑屏幕说:你累了一天了,先睡下吧,我有个问题还没处理完。
她听了也没说别的,走到床边脱衣睡下,瞬时鼾声响起。
第二天夜里,我没有回她家,我从以前认识的一个妈咪那样叫了小姐, 尽力盘桓了一夜,算是对自己结婚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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