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妈妈看样子闭着眼，我以为她睡着了。我给自己按摩脚，打了几个喷嚏。她的声音就从沙发上传来，“你给自己盖好点”。我心里涌起的就是厌烦。
表面上看，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啊，还有老妈的关心。但在我，真的不是喜悦，而是厌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这些天贴身伺候妈妈，我更加明白从前妈妈给我的感觉了。
她就是要和我粘在一起，实际上她也是这样从心里到行动上这样做的。昨天她做好了水煎包，喊我去看，故意说，做得不好。要我去看看，那时候我正在电脑上给苹果报名。
其实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使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听到她那样叫我，我就会烦。你说怪不怪，按说妈妈叫你，你怎么会烦呢。然而我就是觉得烦，很烦。所以我总不敢说话，我害怕自己这样的话说出口，我就不是我想象中的好人了。
今晚苹果坐在茶几上吃面条，我看着她，突然说：“其实苹果一直在教我，如何表达和父母不同的意见。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学会。”那一刻，我心酸得很。
晚上我和苹果回到家，我就忙着做晚饭。妈妈把要吃的菜已经切好，装碗的装碗，放案板上的放案板上。我准备开干，妈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轻轻炒一下，少放点盐。”
苹果一脸不耐烦地说，“好想你不会做饭一样。”我一开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反应过来，我说谢谢她替我表达了自己。她看着我就要把一大碗菜放进锅里，很崩溃。我赶忙放下锅铲，伸出双臂抱抱她，说“要不，下次妈妈按照你想吃的来做好不好。”她看着还是很崩溃的样子，“在学校里就是吃这样的面，回家还是吃这样的。”
我一想，好不容易回到家，还吃不到想吃的饭，也真的感觉不好。就说，“那这样，现在先做你想吃的面条，我再和奶奶下另外的面条。”她说“好”。苹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我抱抱她，做了一个呼吸。
她要的很简单，面条里不要什么菜都往里放，最多放两种菜。我就问她要什么，她说只放青菜，那就只放青菜。她锅里没有放盐，我把我和妈妈要吃的菜已经放过盐了，苹果怕我们的咸。
她把一个碗里放了点盐和香油，面条煮熟放进去，就这样就好了。她一下就开心了起来了。
她小时候，我爸看着她就是笑着的。满脸都是开心，看着她那小模样，我爸一天嘴都合不上。而且苹果说啥就是啥，我爸就乐呵呵地跑前跑后去做了。她还敢和我爸顶嘴，我爸故意逗她，说她丑。她就说，那是因为你丑，我遗传了你四分之一的基因。嗯，我爸听了哈哈大笑。
我爸假装要打她，在她小腿上轻轻捏一下。得，她哇哇大哭起来，说是疼。我爸有点尴尬，说，疼啥疼，一点都不疼。她说，就是很疼，说着还要打我爸两下。
我有时候想起来，总是觉得我小时候难道也是那样的吗？我不记得了。
大概我和爸妈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吧。我听话照做，他们是开心了，可是我却不开心。而且还不能说出来自己真实的想法，比如我很烦他们那样要求我。
我和苹果之间的关系则是，我如果开始说教，或者我觉得说得很过瘾，苹果不耐烦了，她会直接说，妈妈，我不想听，你别再说了。
我缺失的是这个部分，就说是即便是我的父母，我也可以说不。也许是这一部分，一直没有得到表达或者被好好对待吧，所以我听见妈妈说的话，我就烦。大概是我很想说，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但是这话我却没有说出口，所以情绪上就觉得是烦。也许说出来就好了吧。
其实也怕妈妈承受不了，或者我心里很清楚，妈妈有多脆弱。
哦，如果苹果敢在我面前说不想听我说话，给我说她的脆弱崩溃，是不是意味着我相对来说比较结实，能够多少接住孩子的脆弱。
我想起前天下午吧，我在我妈面前脸上没有表情。我妈问我怎么了，她一说话我就更烦了。直接说，难道我不能在妈妈面前拉着脸吗，我就是不开心这会儿。我妈啥也没说，我心里确实觉得舒服点了。
你知道吗？就是类似这样的事情，在我和父母之间，这简直是第一次。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和父母在一起体会到的是怎样的感觉了。
就是那一刻，我有一点点理解，两个人既可以相互链接，又彼此独立的感觉。大概在2019年吧，我写了很多次，当我觉得和父母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我心里是害怕的，我以为那意味着我不忠于父母，我不和他们站在一起了。
不知怎么想起我一岁多时，淋巴结发炎。妈妈抱着我在炕上走来走去，爸爸不耐烦地说要把我扔出去。我似乎能感觉到那时候，我心里沸腾的情绪。就是他俩之间那种紧绷的氛围，我记得很清楚。所以很有可能，我从小就嗅着那种互相嫌弃的感觉，早早地让自己看上去像小大人一样懂事干活。
太困啦，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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