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孤独

         

人群中的孤独

开学前一天晚上，去校外买书，埃和同寝室的几人以及一个隔壁班的女生玉一起。天色傍晚，快要天黑，一路上，埃和青挨着走，听毛和欣惯常眉飞色舞谈笑调侃对方，埃往常也可能时不时补充，然后一起大笑着走路。然而，埃只是听着，想说什么又似乎无法参与，青表现出一种熟知的嫌弃表情，和埃交换了眼神，意思很明白，“看她俩激动的样子”，埃笑了笑，青的眼神告诉了埃她要说的。这时，可能毛觉察出了，有些窘，但也许不是，她用眼神飞快撇了一下其余的人，大声说:“我要和欣一起走。”说着拉着欣，走在了前面，仿佛这样才尽兴。

        原本毛在埃的旁边，这时她走在前面，一旁还有白，埃知道毛心里在寝室喜欢的只有单纯而快乐，对生活前途没有什么大志的欣，还有白，白倒是个凡事有规划，勤勤恳恳，积极的人，但她正直，比较有自己的原则，有时她会诚实地说自己的想法，但好像这样反而不会得罪任何人。埃和白关系几乎最好，埃也喜欢白，喜欢的是她的真诚，和对生活的热情，使不完的力气，身体也好，有时不免鲁莽，但不至于妨碍到别人。至于毛，埃总感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不明不清，说不上讨厌，但绝不是亲密。就像刚刚，毛原本在埃旁侧，却转而向前拉着欣，还看了埃一眼，仿佛是感到和埃或者和青，没有什么好聊的话题。这时，埃和青小声交谈，前面，毛转着脸和欣说着，表情依旧激动而愉快，白在毛的旁边默默听着，不时低下头，然后抬起，走得从容。有时，毛说着，转向白，好在她还不至于忘记白的存在，但为什么对于埃，毛总是连转身都不屑一顾，还好，埃心想，今天和青一起，至少不会感到被隔离的落寞。

          埃想起，某次去做实验，从宿舍楼出来，埃、毛和欣三人，一路走着聊着，由于她们三人走得最晚，经常便一起。那时，埃对于宿舍其他五个人，不存在讨厌或无法相处，但若非要排个亲疏，还是有分别的，在于彼此之间的性格吧，白和泓比较来说，让埃觉得亲近，至于欣，一开始埃和欣两人形影不离，但慢慢，算了，先不想这种让人伤心的疏离。到了教室，班上的人几乎都坐下了，还剩下两张桌子，毛甚至没有看埃一眼，没有商量一下，就像今天，她拉着欣走在前面时一样，她高兴地冲着欣的脸，“走，咱俩坐一起。”埃当时简直要哭出来，但一种被背叛的恼怒压过了被忽视的伤心，她们坐下来，快要上课了，埃感到心凉透了，无论同学怎样吵闹，埃想的只是自己一个人，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人。如果毛哪怕看埃一眼，对埃说“我想和欣坐一起。”埃是不会这样的难过，毕竟毛和欣能聊得来，埃不会因此觉得不平。但毛和欣，谁都没有对埃说话就走开了，埃坐在唯一的桌子前，在教室的后面，埃想哭，扫了一遍教室看到泓，于是向前走到泓的身边，有些委屈地说道没人和自己一起实验，泓安慰埃别担心，男生还有的没来，你不会做的话让男生教你，也挺好。埃这才感到不那么孤单，仿佛多余，不被别人在乎，可以轻易冷落。

        书店很小，两间小的屋子，里面的一间比外间高出一个台阶，像密室一般狭窄。她们要找的书是往届的旧书，比新书每本便宜甚至几十块钱，当然，对于也许要考研的白、青等来说，重要的专业书不会买这种旧书。埃几乎感到自己一定不会考研，虽说还没有彻底死心，但埃感到一种孤独，走在路上，埃之所以没说什么话，不是基于对毛和欣的话题的不感兴趣，事实上，埃对什么都一下子没有了热忱，买书，埃也只是跟随大家的节奏，并不是想到开学要学习，当别人讨论着本学期的课程时，埃想的却是是否忙碌，好在大三的课比大一大二少了。被事情推着走，没有主观的愿望，这就是埃的现状。哎，学习究竟有什么意思呢？我根本不关心要上什么新的课，学分占多少，什么课比较重要，什么是大家所说的比较水的课，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埃听着别人饶有兴致地预想着新学期，谈论着认识的学长学姐，以及可以从学姐那里免费得到书，埃想，这一切都不是我的世界，埃甚至不曾认识谁，除了同学。

        书店老板是对中年夫妇，此时忙得热火朝天，除了埃这一波学生，店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学生。白询问男人某某书，男人粗略地无瑕顾及，“你们自己找嘛，都在那里，有的书旧的很多，有的可能都没有。”白和青仔细地在一摞摞书中寻找，找到足够的几本后，再从中挑选干净的不怎么被写过的旧书，埃在一旁等着，接过挑好的书，抱在怀里，时间漫长而琐碎，看着白和其他人的身影埋在书堆中，像做一件重要的事。她们还在挑选比较，埃向房间的里面走去，转个弯，到书架另一侧，各种书参杂，各个专业的，厚厚的，旧旧的，不知怎么，这些书好像在呼吸，在传达着属于过去的某个人的气息，这样的旧书店，空气是充实而陈旧的。埃平静了一些，觉得随意看着书架比找自己的书有意思一些。

        终于，白等几个人，结束了搜寻。仍然缺少某几科的书，往往是专业课。“没有的回去再说吧，或者在网上买新书。”白提议，她和毛跟老板商量价钱。埃和欣还有隔壁班的玉站在店外，天色已黑，书店在一个谈不上小区的院子里，四周房子不高，几个女生在外间里找着书，那种寂寥又找上了埃。

      “我暑假给我叔叔的夜市摊子帮忙……我们那里晚上最热闹，很多人出来吃烧烤。”欣说着，表情似乎比大二成熟了很多，从容，平静。“哇，那你这暑假过得还是挺充实的，不像我，啥都没干。”埃有点羡慕欣，至少欣是勇敢的，埃还是靠着父母，甚至连自家的店也懒得帮忙。“你不知道，晚上吃夜市的人，有的多么不礼貌，有时候我不笑就可能被人误会，反而说我态度不好……”玉是个温柔低调随和的女孩，埃和舍友偶尔碰到她，会和她聊天。此时玉微笑着聆听着，欣靠在一辆不知是谁的车上讲着自己的假期，埃站着，渐渐感到空虚袭来。“怎么还没好啊，不是已经找完书了吗？”埃有点无力地看了看店内。

          玉善解人意地应和着，“对啊，早点回去，咱们在这等了好久了。”店内，青向外征求意见“书凑不成几套完整的，我们在想要不先买一部分，回去再看看学校书店或者学姐的，况且这里的书有的很旧。这里有一套比较全的但也少几本，你们要吗？”埃说她要，反正埃不在乎书的破旧程度，而且埃想既然出来了，也就不想再麻烦，至于必须要买够多少本店家才优惠，埃想那我就买了吧，多出来的给别人也就算了。埃感到她们轻松得过于斤斤计较，花大量的时间找书，却轻易又改变想法，总要选择更好的方案，埃有点不耐烦，也可能不是出于等待的时间太长。因为这对埃来说本身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埃烦闷，又不安，当她聆听欣的时候，当她注意到玉一脸真挚和耐心地温柔地看着欣，然后看看埃，理解埃的抱怨。是的，是不安感让埃烦躁，夜色又一次降临，陌生的城市，大三的生活，周围街道不一样的风景，埃觉得陌生。

          走回校园，埃不知为什么，眼睛什么都看不清，玉挽着埃的手，埃感到踩在黑暗的不安。旁边不时走过一群又一群学生，埃看向他们，他们的身影却一片模糊和漆黑，是视力下降了吗？埃感到无助，只好依附在周围的人，和玉说话，以此来感受这个夜感受自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