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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夜晚,风呼啸呼啸的,从车里出来,冻得我直打哆嗦,把外套裹得紧实紧实的,可是整个腿还是软的,走路都要靠周边的人搀扶着。一步一步的朝重症监护室走过去,感觉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噩耗传来,那个女人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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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蹬蹬的脚步声听得格外清晰。耳边响起了那个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亦或是谆谆教诲。那个女人年轻时,长得很漂亮,可是兄长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精神上受过刺激,周边说媒的人也不敢贸然下手。后来经亲戚介绍,她嫁给了我爸。本来就是乡下地方,再加上那个时候家里成分不好,我爷爷以前是地主,那个年代奉行打地主,家里但凡有一丁点儿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走了。而且,我爷爷除了认识几个大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爸家里真的是穷的叮当响,一件拿的出手的聘礼都没有。她就这样草率的嫁给了我爸,为我爸生了三个小孩,我是最小的满女。80年代末90年代初这样的家庭生三个小孩,是最难养育的。尤其是这样的没有一点经济基础的家庭。村里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出去打工赚钱了。打从我有记忆开始,爷爷身体就不怎么样,至少是没什么劳动力的,我爸就忙前忙后伺候在跟前,根本就没机会出去打工赚钱的。偶尔村上有需要小时工的就做点事赚点生活费。幸亏家里分了点田地,爸爸在家里种点田种点菜,维持家里几口人的吃喝。她就任劳任怨的带着我们三兄妹,平常还喂几只猪,养点别的家禽,鸡啊鸭什么的,过年时除了留点吃的,其他的可以卖点钱贴补家用。可是对于整个家庭来讲,生活是异常贫困的,过日子都是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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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姐姐和哥哥一转眼就到了读书的年龄。那个时候的学费虽然不贵,可是对于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家庭来说,却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土地主根深蒂固的思想已经严重渗入爷爷的心中,那种旧时代的陋习(儿子必须跟前伺候)严重加深了这个家庭的贫穷。她没有办法,那时候我还成天需要背在背上,她不可能看着孩子成天田里地里玩着不去上学。她开始学着帮人纳鞋底,用针线勾衣服,做好了就拿到镇上去卖,多多少少还是可以挣点钱,把他们俩的学费给交了。我趴在她的背上,觉得这软乎乎的身子有着大大的能量。就这样又渡过了几年,我也开始上学了。三兄妹的学费齐排交,可不是一件省心的事,憨厚的爸爸也有点待不住了,哪里有小工做,每天都出去找小工做,晚上再回来照顾爷爷。始终是出不了远门的,也没什么技工活,只能做点体力事儿。可是天有不测之风云,连老天爷也不眷顾这样的家庭,老爸在做苦力活的时候把手给摔断了,后来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手是好了,可是基本上也做不了什么重活了。即便是后来爷爷让爸爸出去赚钱,爸爸也干不了多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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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待在这样的家里,每天心急如焚,焦虑的团团转。她不想让她的孩子重复着父辈这样的生活,这样得过且过,靠天吃饭,一眼看到得底的穷困生活。为了孩子们的学费,她决定出去了。尽管我那样的挽留,那时候的我还那么小,多希望每天有她陪伴在身边,可她还是走了。她没什么文化知识,出去也只能给大户人家做做保姆,搞搞卫生。一个月她会打两次电话回来,那个时候整个村上都只有几户人家装上了电话,我们会早早的等在别人家里,等候着电话声的响起。说不完的话语,道不清的挂念,为了省点电话费,每次都会控制好说话的时间。我记得那一年年底,她回来的时候,我们有多么的兴奋,半夜起来试穿她给我们买回来的新衣服,那一年的学费交的很完整,终于没有拖欠学费了。那一年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后来的几年,光做保姆已经满足不了家里的开销了,她帮人搬运过煤(纯体力),大部分都是楼梯房,每次都需要把一整车的煤挨家挨户的给人家搬到家里去。她只有1米53的个儿,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农村妇女究竟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将这样的体力活给坚持下去。每天天不亮就已经出发在路上,无论骄阳似火还是天寒地冻的每天坚持不断。她还给人收过废品,蹬着个三轮车,逐户逐户的去收集废品,等攒到一定的量就卖给废品大户,从中赚取点差价。后来在镇上找了一份工资稍微高点的工作,在厂里压木材纸,那个工作场所灰尘太厚了,每天都是跟灰尘打交道,几万吨的木材纸她经常一个人上下车,不为别的,就为了多赚这几百块钱。那些年里,爸爸的艰辛也是无法泯灭的,万精油一般,哪个工地需要他,他就撺掇在哪个工地上。那些年,一家人勤俭节约,相互扶持,日子虽然过得艰难,却也算度过来了。后来哥哥去了部队,姐姐和我在学校申请助学金和奖学金顺利读完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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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却病倒了,全身浮肿,心脏疼痛。在医院住院做检查,结果显示,她的心脏出了问题,右心室扩大非常严重,到湘雅医院多方专家会诊,也拿不出一个合适的治疗方案。只能采取心内科的保守治疗方案,长期吃药缓解病痛。我们慢慢大了,她却病了,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她这一辈子究竟值不值得。我们三兄妹都上班了,可以自己赚钱了,我可以给她买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只要她喜欢的我都给她买。她身体越来越浮肿了,别人都开玩笑说她这几年是日子过得太好,身体发福了。其实只有我们懂,她的身体是一年比一年严重了。近期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把你接到医院继续做治疗,可是似乎并没有减轻你一丝一毫的病痛,半夜的声声呻吟让我心痛难受,各种管子插满了全身,护士都找不到下手打针的地方了,看着你疼痛难耐的样子,我的心在滴血。你们有谁经历过,自己的妈妈躺在病床上央求你把这些管子全部拔掉,给她一瓶安眠药就好。谁都没有过,可是我的妈妈,她竟然可以这么可恶,她竟然可以这么过分,她竟然央求她的满女做这样的事。那一刻,我的心该有多痛,谁又能为我分担。我还不能当着你的面哭,你总说我是最让你放心的,最不用操心的就是我了。所以临了了,你都不要再和我说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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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性的像往常一样拨打着手机号,521是她的亲情号码,可是电话的那头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她不在了,我没有妈妈了,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我没有办法像姐姐一样,每天给你几个电话跟你倾诉生活的所有,我只想与你分享我的快乐,我希望在妈妈眼里的我是幸福的,我生活的很好,我是一个不用妈妈牵挂的孩子。可是妈妈,你不能因为我的懂事,我的不倾诉,就再也不管我了。一想到回到那个家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眼泪扑哧扑哧的滚落。妈妈,我再怎么懂事,我再怎么坚强,可我也还是个孩子啊,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才二十几岁啊,妈妈,没有了你,我怎么办。声声呼唤,声声哭泣,你听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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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了,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没有什么比健康的活着更重要,没有什么比生离死别还要让人恐惧,不要总觉得父母还好,也许哪一天,你回头才发现原来他们真的已经老了,走不动了,他们需要的更多的只是一份陪伴,不要让自己后悔,而我,悔已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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