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天地一片灰白,除了死寂还是死寂,我以为自己坠入了黑暗,我以为那双支撑我翱翔的翅膀,折断了,我好像昏迷了很久,是我不愿醒来,还是我难以醒来,我也不知道。终于,一束阳光,冲破浑浊的云层,周身事物在瞬间恢复了的色彩,太艳丽,太耀眼,我想这一觉,该醒了。
那年我高一。盛夏的某天,刺耳急切的铃声划破了学校的寂静,期末考试就此落下帷幕,我仿佛能喘口气了。在校门口,邻家的女孩已经在等我了。她叫小远,是我父母挚友家的女孩,阳光、美丽、聪明、毫无挑剔,但我并不喜欢她,我觉得我们俩就像熟悉的陌生人,在一点相交以后便越离越远,这应该就是相交线般的关系吧。我向她走去,忽然,一张传单递到我身前,我顺手接下,随意一揉,塞在了书包侧兜。回家的路上,小远一直在说她的假期补课计划,我就这样安静的听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夏风携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闷燥更添几分,路边的银杏树哗哗作响,伴着树上经久不衰的蝉鸣,甚是聒噪。我忍不住加快步伐,回头冲小远说了句,我先走了,便跨上自行车逃离这里,狼狈不已。
以梦为马 披荆斩棘回到家里,瘫在床上,无意间瞟见放在书包侧兜里皱巴巴传单,起身它抽出,抹平,摊在桌子上,这是一家画室的暑假绘画班招生单。正面是绘画班的介绍,千篇一律,而真正吸引我的是传单反面展示出的学员作品,其中一幅是梵高《向日葵》的临摹作品,《向日葵》是我从小就喜欢的一幅画,我的床头还挂着一幅《向日葵》装饰画,那是我十岁生日礼物。静静地看着这幅画,大胆的、温暖的配色,细致又不羁的笔触,花瓶中的向日葵或高昂着,或低垂着,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极具活力的,那样热烈,那样生机,也许这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色彩。拿着传单,我鬼使神差般的骑上自行车,往画室奔去。一路上,夏风仍然在吹,树叶还在哗哗作响,蝉鸣声也不曾消减,但现在,这一切在我眼里愈发可爱,愈发美好。
以梦为马 披荆斩棘在画室待了很久,和一个助教聊了很多,我清楚的感觉到血液流过血管奔向胸腔,大脑越发兴奋,这一刻我觉得我活过来了。离开画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盛夏的嚣张也褪去不少,天边的红蓝黑就像调色盘里交织融合颜料,再抬头望去已经可以辨出些稀稀落落的星了,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荡回家。到家时,已经错过晚饭了,不过这都无所谓,我急急忙忙攥着画室传单回到房间。在书桌旁站定,从书柜最上层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本书,是初中美术老师送给我的画册。一页一页的翻着这本画册,泪水居然都快涌出眼眶,拿起手边的笔,在画册的最后一页写下:亲爱的杨老师,久等了,您的少年已归来。初中毕业前一天,杨老师找到我,用她那双能洞察所有学生小心思的眼睛慈祥的看着我,说了一句我一辈子无法忘记的话,语调平和,辞藻无味,但是却像一条细流,在流经一块干涸皲裂的田地时,留下了难以消磨的痕迹。她说:做你想做的,光明正大也好,偷偷摸摸也罢,只要那是你的梦想。
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母亲端来热腾腾的晚饭,看见我桌子上的画册,眉头一紧,问我:为什么又将这本无用的书拿出来,我说过的,艺术生这条路想都不要想,以你现在的成绩,好好保持下去,名牌大学不是问题。我默默的嗯了一声,母亲放下晚饭便离开房间了。
我的小世界又恢复平静,母亲严肃的话语,并没有让我沮丧,拿起画册,放在枕边,我想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便是一个新的起点。一年了,我沉寂了一年,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是时候回来了,继续追逐那看似冒险的,却色彩斑斓的梦想,哪怕是偷偷摸摸的,只要那是我想做的,就无谓后悔。至此,一句话成了我的座右铭:人与天斗,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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