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11

家的味道

小时候从来没想过，长大就意味着距离家越来越远。

如果小时候知道原来外面再豪华的餐厅也敌不过一念之间想起来家里的粗茶淡饭，如果知道我长大了爸妈会年老，爷爷奶奶会随时离开，如果知道长大以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如果知道长大以后和家人相处的时候越来越少，我绝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长大了。

小时候一到暑假里，几乎每一天就会和小伙伴们去村子后面的河里戏水玩耍，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在路中央有一溜儿黄色的花儿，很好看但味道不好闻，它们长的刚好到我们小孩子膝盖那么高，走在路上的时候，那些花儿总会刷的我们腿痒痒，有时候小腿还会被杂草划出一道道红色的印子，所以我并不喜欢的那些花儿，如今那条路依然还在，可花儿却不知去向。

三十而立的我，趁着暑假回家了，院子里的葡萄树没有小时候那么多的果实，葡萄树旁边多了一颗核桃树，倒是结了很多核桃。院里还有一颗很旺盛的无花果树，这颗树说来有点历史，是从威海辗转长安，后来才又移栽到奶奶家的院子里，每年结两茬果子，今天我回家看到的是今年的第二茬，树上有鸟儿在啄枝头的果子，我端来高凳子，鸟儿自然抢不过我，摘了五六个，有一颗被鸟儿啄了中间最甜的部分，动物总是比人更懂得生活的滋味。摘了无花果，奶奶又喊我摘葡萄，站在葡萄树下，阳光的照耀让我很快辨认出成熟的葡萄是透亮的，有着淡淡的黄色，摘一颗放嘴里，真甜呀！小时候就是这样站在葡萄树下面，瞅着哪颗熟了就扒下来塞嘴里，这么吃葡萄才是真的有葡萄的滋味。

奶奶八十二了，身体还算好，今天天气热，我就硬拉着要给她洗澡，她一直拒绝说自己能洗，说她怕疼。怕疼是去年疫情我在家的时候，给她洗澡我用澡巾给她搓泥，我力气有点大，她不习惯说疼。我保证今天轻轻搓，她拗不过我，最终妥协，跟我去洗澡。给奶奶洗澡是觉着她年纪大自己够不着，洗的不干净，体力也弱了总不爱洗澡。今天洗澡时明显感觉奶奶比去年瘦了很多，腿上皮肤松垮。可她的皮肤却很白，头发还有很多黑发。我说：奶奶因为你的好基因，儿孙们都很白，头发也是。儿孙们没有一个少年白发的，感谢你的好基因。奶奶被我各种搓洗的折腾了一番，心里有些不乐意，听我夸她还是很高兴。洗完澡要下一楼，转身没看见楼梯口说：呀，走错了，糊涂了。哈哈一笑，被我拉着下楼梯，说她今年一回楼都没上过，我说你别上，这楼梯太陡了。

奶奶不识字，一辈子就是辛勤劳动，总往地里跑。家务活却不喜欢做，我爷爷我的叔叔们婶娘们从来不敢多说她，一说道她就会生气。可是，我要是说我奶奶，把我奶奶的旧衣服就算扔了，她从来不会生气，再不乐意她都不生气，我想凭这一点我得出一个结论我奶最爱我，无人能敌。

我奶每次都是巴不得把能给我带的吃食全部给我带上，种的各种菜，腌的咸菜，种的豆子、花生，大蒜，好不容易榨的一点点花生油，我妈带着醋意说奶奶都不舍得给她一点，就给我特意准备一瓶让我带走。这种独宠之下，我就有了欺负她的权利，折腾她洗澡，扔了她的旧衣服和打了很多补丁的袜子，扔了她厨房的抹布，剪了她的手指甲，说道她别去地里干活了，别太节约，鸡蛋肉好好吃，一周洗一次澡……我再怎么说道她，她都呵呵笑着嘴里答应着。

今天回家我提前准备好了肉馅儿，和我婶娘一起包了顿饺子，爷爷说他今天吃的比平时多了一倍，饺子很香，我想也许不是饺子香，是因为我们在一起吃才香。下午走的时候，爷爷奶奶站门口看着我们远去。我知道，她们很珍惜每一次我回家的日子，她们清楚自己年事已高，把我每一次回家都看成最后一次相见。

小时候总期望长大，而现在，我期望回到小时候，要我重新许愿，慢点长大。时间不会停留，而家人的爱却亘古不变。

院子里的葡萄就是比城里买来的好吃，这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