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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瞅一眼变幻莫测的蓝天,来自工作的压力和紧张的心情也许都能有所缓解。我们有太多理由让自己卸下重担,去了解一下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背上你的行囊,出发去旅行吧。对于旅行者来说,哪怕他的动机再好,都会有一些不太体面的想法掺在里面,不过,不管是自私还是无私、崇高还是庸俗,旅行都只是一种排解寂寞的方式而已。
人们总是在自己陷入枯燥无趣的生活无法自拔时,选择用旅行调试自己的状态。有些人则是因为健康、商业或是陪伴他人的原因而旅行。不过,这些动机都不分好坏。有人在旅行途中扩大了自己的视野,写出了一部作品。可是,有些人则不同,他们总是想着等自己旅行回来后,用自己的见闻将别人的眼界扩大,这算是最为糟糕的想法了。可惜的是,当他们真的这样做时,往往都是旅行者讲得兴高采烈,而听者却是兴趣缺乏、烦躁不已,因为人不能将自己的生活凌驾于他人生活之上。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旅行到了某处,首先想的就是去写日志的原因,这样一来,原本舒坦的旅途被弄得晕头转向、充满遗憾,这种行为实在叫人难以理解。
那些旅行者的国外旅行日志,大多数都会将自己零星的思想片段全部倾吐出来,这实在是幼稚而青涩的做法,因此这些日志会被他人忽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之所以产生这种结果,是因为读者们想在一本自传中看到的是,某人真实的日常生活、工作状况以及对于空闲时间的利用,等等。而大部分人的平常的生活似乎都是平淡和无趣的,所以就没有记录下的想法。不过,他们往往会将自己在外旅行时的见闻,详细地描述出来。这种描述一般情况下都有些浅显和多样化。让人可惜的是,这样的错误很多聪明人同样也会犯下。我有一位朋友前几天从美国回来,他告诉我他被一个孩子狠狠地批评了一番。从此,他喋喋不休讲述自己经历的毛病,彻底没有了。事情是这样的:他在临走前与哥哥一起享用午餐,在餐桌上他一直都在不停地讲述着自己旅行的所见所闻。最后,午餐快结束时,他8岁的侄儿放下了餐具,对他母亲说道:“妈妈,我忍不住要说出来,叔叔反复不停地唠叨,让我感到反胃。”
这种旅行方式常常让我想起来自于一位聪明女士的有效反驳,她在反驳其表妹时就用了这一招。表妹从印度回来后,总是觉得自己脑子里装满了奇闻乐趣,于是在早餐时,表妹开始对印度的生活进行有声有色的演说,并打算在早餐后继续抒发自己的情感。这时,这位聪明的女士从房间拿出了一些布道文章、记事本和一支笔。她对表妹说:“莫德,这些可都是精髓啊!千万不能让它消失,你必须将它们全部记载下来。”可是,表妹能真正写下来的内容,却非常有限。从此,她再也不用被表妹的唠叨困扰了。这一经典反驳方式中所蕴藏着的哲理,值得所有人去深思。
通常来说,能够在归来时体会到自己熟悉的环境所带来的安全感,从而让自己充满感恩,这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旅行所产生的最好结果。旅行能够激活原本看似枯燥的生活,和老朋友之间的关系也有了新的价值,从前使人烦躁的家常也变得舒适起来。毕竟,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家的狗窝啊!比起那些难懂的异域口音,家乡熟悉的方言听起来更加顺耳和亲切。无聊时整理下衣服或者戳戳海绵,也是趣味无穷。总而言之,回家就是好!
而一些有教养与智趣的人,总是有充分的理由去探索带来的成果。初春的阳光洒满了陌生的丛林,紫色的花朵在南欧散发出阵阵清香,南方的房屋总是带着张扬的色彩,在花圃中闪耀着光的则是那古老而雄壮的城堡。这一切都很轻易地走进了我们的脑海中。我们会在看到一种神秘的祷告仪式在漆黑拱门下的祭台上举行时,停下匆忙的脚步,嗅一嗅焚香的烟雾散发出的那浓郁、刺鼻而让人眩晕的味道。我们想领略来自异域的别样景色,想亲眼见证宫殿阶梯与运河相接的奥妙,聆听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如果还有看似腐败实际却精致的檐口,那就更加幸运了。陌生的土地总会让我们有种莫名的冲动和不同的喜悦。当我们在英雄或圣人墓前停留,参观名人的故居,观赏由艺术或历史创造出的成果,这些贫乏和无趣的场景却有可能激起我们不同的感觉。当我们真正来到一直都在向往的地方,当那些在自己梦中无数次徜徉的景色,成为自己现实中宝贵的照片时,又会是一种怎样兴奋与激动的心情。惊叫?狂笑?感动?我想,这都不算什么。
一位乏味的同伴有时会带给你无穷的苦恼,他们就像覆在纯洁心灵上的那片乌云。我曾拜访过一位阿拉丁伯爵,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朋友们侃侃而谈关于考古的事迹,带着我们细细打量每一间房子,为了不使我们迷路,还打开了方位图进行搜寻。我承认,因为这些房间号是按偶数排列的,并非奇数,所以导致我无法准确地辨别出哪间房屋位于中间。
虽然在旅行中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同样也会有很多叫人难以置信的美妙瞬间在旅途中出现。只要同伴和情绪同时陷入轻松和谐的状态中,就能体会到这种瞬间。现在我在写作之时,内心深处就感受到了当时的场景。从古罗马城往外远眺,周围都是宽广的平原,数座墓冢的砖石早已坍塌破碎,上面被青草和金鱼草覆盖着,当我们乘坐小船从安那波的苇丛河滩上急速而下时,一种快感从心中自然地生起。池底的沙石欢快地跳跃着,地底下涌出了清凉的泉水,芦苇荡中时不时有一只大麻鸦陡然飞出,好一番田园景色,像这样宁静又安逸的组合,值得所有旅行者一直追寻。从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奇妙组合中,我们感受到一种浩渺的境界,触动着自己的灵魂。假如不是亲眼看见这些美妙的景色,我会以为自己处在如镜花水月一般虚幻的场景中。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值得我们去追寻的宝贵事物,条件是我们必须尽力去寻找。
不过,我能肯定的一点是,旅行并不是疯狂地进行印象收集,而是要用美好和闲适的态度,让自己在广阔的空间中彻底地释放自己的心灵。有人会觉得,去的地方越多越好,这样就能看到更多的景色。对此我却感到不然,因为像这样的浮光掠影,永远都只会让你停留在表面现象,无法真正领略到当地的风俗人情。哪怕再美妙的风景,都无法打动那些只顾着收集旅途印象的人。可是,某些特定的印象,并不是我们所要追求的,我们真正想要的却是能给心灵带来更为持久震撼的事物。
如果我们没有做礼拜的习惯,那么去一所教堂和到一片湖泊的意义其实差不多。因为,能够供人礼拜才是教堂存在的最大意义。只有通过做礼拜,人们才能深刻体会到教堂存在的价值。假如我们想要长期待在某个地方的意愿并不强烈,那么只是欣赏一下风景也无妨,但也不值得倡导。因为,旅行真正的意义,并不是某地精致的外在,而是在于感受来自于旅行地的生命力。总之,我们不能让记忆沉睡在心灵落灰的木屋中,然后问自己究竟剩下了什么。在我写作时,我记忆的大门便会开启,悄悄地往外窥探,究竟会有怎样的景色出现在眼前。我看到一片乳白色的天空,还有绿波翻滚着的天蓝色大海,我呢,却仿佛正在驾驶一艘小船。唉!想起来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体弱多病的我在海边又体会到了什么呢?翻滚、莫测的蓝色波涛在那时又在何处闪耀着微光、跃动着汹涌的浪花呢?一处长而低矮的岬角和一座白色的圆顶屋,坐落在一簇白色房屋与帆船桅杆上面,看上去就如天国神殿一般。这应该就是加的斯吧,我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我发现,原来我的描述都是错误的。有人对我说,有很多工厂的烟囱矗立在加的斯这个城市中,烟囱里时刻冒出着滚滚浓烟。可是,那座如鬼魅般的白色圆顶屋对于我来说,仿佛就像用珍珠塑造出的一般,在变幻无常的雾气中隐约闪现。从此,我再也不会说起人生的见闻,能有这样一个景色,让我足以回味。
之后,我好像又看到了自己蹒跚行走在另外一艘小型汽船上。说实话,我很不习惯这个动作。不过,当春日的曙光来临,一股清新之感便扑面而来。我发觉这里的海浪带着另外一番韵味,它不是大西洋如钢铁般翻滚着的长条海浪,而是水天相接、跟着节拍跳跃着推进的碧绿浪花。没错,这是地中海!青色的山丘与曲折的山谷就坐落在岸边的陆地上,白色的碎浪时不时在灰色的山崖边活泼地跳跃着。这又是哪儿呢?是西西里岛吗?我在一瞬间便想到了提奥克里图斯。一个牧羊少年在里里的海角边快乐地吟唱了一首宁静的曲子,就仿佛一杯美酒沁入了我的心窝,叫我不禁热泪盈眶。啊,提奥克里图斯!十年前我坐在伊顿那满是灰尘的教室里,手上翻阅着的棕色丑陋书卷,书页早已发黄,我从阅读中获得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它使我从烦扰的学校和难熬的环境中解脱,那一刻,我那颗喜欢幻想与忐忑的心灵仿佛听到了歌声在空中飘荡。那时候,我怎么会想到今天的情景呢?现在的我,看到萧条的石灰岩悬崖、宽广无际的平原、荒无人烟的山坳、跌宕起伏的山脉、清爽的海风,都会有一种对过去已经消失的美好日子的感伤。那是我最为青涩的一段时光,我经常和牧羊人在一起同甘共苦,结下了最为纯粹、美好的友谊,可是,这样温馨美好的时光,却已不复存在。
回到村子里,与衣衫褴褛的流浪诗人们相遇游唱,一起参加节目,迷离的笑容一直都挂在大伙儿脸上。当他们停下歌声,用灵活的双手弹奏出悠远而真实的曲调,这是多么让我魂牵梦萦的场景啊!这样古老而甜蜜的梦究竟对我意味着什么呢?凝聚在一起的阳光,如穿过黑暗的岩石一般将人类的灵魂穿透;一直凶猛咆哮着的海水最终驻足在布满阳光的沙滩上;在汩汩流淌的溪流中,苍鹭可否尽兴?这由同一个源头起源的水流,就这样来回飘荡在不同的未知中,对于我来说,这又有着怎样的寓意?我只明白,这给我带来了一种淡然的渴望,任何微妙、美好与充满魅力的神秘事物都成了我的追求,想感怀那些被泪水浸湿衣襟的人,想体验那些被死板的规矩刺伤、变得更加糊涂的感受。这就像人生正从峻峭的悬崖向着死亡的平静延续。
当天色渐暗,我再一次坐在一间房间阳台上,在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苏威火山,此时乌云遮蔽着天空,连空气都好像停止了流动。一阵阵凉风从陡坡下的果园吹来,空气闷闷地晃动着,仿佛却又在拂晓时分迷失了方向,羞涩又肆意地掠过,就如一只在远处大海上的某个松林里浅唱的精灵,伴随着洋流钻进了耳朵。突然!攀缘植物那浓厚又干枯的叶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沉睡的精灵一下被惊醒了,某种高雅的精气缓缓地融进了空气中,凝聚成带着凉爽与清凉的晨露。远处空旷的平原上突然闪耀起几处灯火,沿着海平面缓缓上升,天空似乎变得更加黯淡,可暗影却不能再次从中穿过。那悬浮在天地间的红色“眼睛”到底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呢?更加令人惊讶的是,悬崖边似乎也有如幽灵般的火焰疯狂移动着。那神秘莫测的灯火在空气中明暗交替地闪烁着,仿佛一串即将熄灭的火焰。暗灰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一道火山裂口,炙热的岩浆从地壳喷射涌出。我在一两天前还看到有黏质岩浆从那里流出,上面还有噗噗燃烧的火焰,最终流向地下通道冷却成了火山灰。而苏威火山口内部的岩浆则在这道火光之上不停涌动着,连蓝天都被它们释放出的油质烟雾染成了乳白色。聚集在深坑里的岩浆,从地底腾升上来的蒸汽仿佛再一次将山口点燃。这种永不停歇的力量按照一种永恒却有些令人茫然不解的规律一直进行着,于是一种可怕却又壮观的景象就这样展现在我们面前。让我费解的是,为什么远方炙热的火苗和充满麝香味道的小巷会组合在一起?这种组合带给了我无尽的想象力。
有数百个这样的场景存在于我的脑海中,每个场景都印象深刻,无法忘记。让我感到诧异的是,这些场景有时候会莫名地涌现出来,没有原因。尽管自身没有任何意愿,但大脑那敏锐的神经已经用一种谨慎的方式将这些震撼人心的场景保存了下来。每一次的触摸都是不同的感觉,仿佛都会将原先某些僵化的细节重新打磨一遍,最终使所有场景都成了一首不可名状抒情曲,让我不忍触碰。
所有人都应该顺从自己的意愿,假如在旅途中需要按照别人的目的和方式行进,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就我来说,在旅途中收集美丽画面,并把它们印入脑海才是旅行的最终目的,于是,对于旅途中的其他因素和信息,我可以将它们全部忽略。经常会有一些龙飞凤舞的想法或固执的心态在旅途中出现,让我们想要脱离规则的约束。因此在收集美丽图画和细节时,我们必须谨小慎微、加倍小心。
那些曾经收集的场景,总是会在我写作时浮现在眼前。我经常会看到以下的情景:一条巨大的金色鲤鱼在阿瑞图萨清澈的水塘中懒散地游动着;一条由松叶菊编织的地毯紧紧地缠绕在一座高架桥铁轨上——我想这可能是出于它自身的欲望,红色的花朵和肥厚的叶子在一旁妖娆地摇曳着,为壮美的高架桥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情趣。
我曾经看到一条镶着深黄色的线出现在锡拉库附近的某个海角,我一直都在猜测如此壮丽的景色究竟是怎样形成的。为此,我询问了导游,导游说,那是因为以前有一座船在海边破裂搁浅了,装满橙子的船体则留在了海滩上,经过海浪无数次的冲刷后,船上的橙子在海边长成了海生植物依附在搁浅的船边,所以,人们才会从陆地上看到这条镶着深黄色的线。那些执拗、不近情理的人面对这样美丽的景色也许会不为所动,心里也不会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相反,那些怪异和调皮的人会在自己极度疲劳或不适时,将这些景色牢牢地记在心里。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我认为这些人是想通过这些美丽的景色,将自己从疲乏的枷锁中解救出来,摆脱来自身体的焦虑。
不过,有些人则仅仅是为了考古或统计历史数据的目的才出去旅行的。他们想如尤利西斯一般,研究人的行为举止、风俗民情、政府制度、组织国家会议的形式等这些问题,因此,风格独特的建筑或者历史上的某座雕像也许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我的一位朋友,为了研究一位大师的画作,让自己陷入了无尽的麻烦中。有时候,仅仅只是为了亲眼看见一些看上去实在惹人厌的涂抹,他会买下所有的画,然后对外声称已经鉴赏完这位大师的全部画作。我觉得,这种完全置事物本性而不顾,对任何细节都来者不拒的行为实在幼稚可笑,就和孩童时期那种收集油画的行为意义是一样的。也许,有时候我该称赞一下这位朋友的执着精神,可我认为为了达到喜爱的目的而遭罪受苦,实在是不理智的一种行为。
另外,还有一些旅行者将对景色的欣赏转化成了对人文历史景观的迷恋,这与迪安·史丹利的行为如出一辙。每当想起迪安·史丹利第一次看到雪白的阿尔卑斯山脉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故事,我总会忍不住自己的笑意。那时史丹利还是个孩子,当他看到雪山后,便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嘴里还嚷嚷道:“我的上天!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不过,史丹利在后来却一直不愿意进一步去观赏雪山的景观,而是整天待在一个农家宅院里,搜寻从围墙上突出来的废墟,似乎一心想要找到某些被遗忘的人文或历史传统。对于这种行为,我是无法理解的。
我不会轻易被别人的话语影响,不会因为有人说恩培多克斯在火山口纵身一跳,就非得去埃特纳火山看看;也不会因为听说在杰里科因为主人吹奏小号而导致一座城墙倒塌,而一定要去亲眼见证。一个历史景观唯一能让我产生兴趣的是,它们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将原来的历史场景重新进行构建,让我可以看到曾经历史上的主人公们所处的真实场景。锡拉库扎这座城市让我着迷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的悠久的历史,而是由于它特有的美感。我坚信,将那场海战绘声绘色描绘出来的修昔底德并没有亲眼所见当时惨烈的战争,并且肯定有不少小道消息夹杂在他的叙述中。换一种角度说,当一个人领悟到某个消逝的历史场景将不能改变时,那么一种伟大的思想将有可能被激发,从而创作出千古流芳的名作。这种能力的存在,是世上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某一天我经过了吕达尔山的神圣之门,一股难以名状的崇敬之情从心里立刻生起,我用脱帽礼将这份敬意表达了出来。我的伙伴笑着问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行为?我回答:“为什么会没有呢?这是多么自然而虔诚的表现啊!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场景,甚至于最微小的细节我都能想象出来,就好像我在这里住过一样。那个记忆犹新的场景是这样的:我与诗人无数次神游到这里,在花园的月桂树下与内布斯加的林荫道间来回散着步,然后和他们一起坐在一个壁炉里闪烁着火苗的小客厅里,听着他们对自己诗句的点评,而旁边的友人则将他的言辞记录下来。”
在阿伯茨福德有一所房屋让我油然生敬,房屋内那仿封建制的装饰风格让我兴奋不已。房中有一个狭窄的楼梯,当年司各特就是从这里走到楼上的房间,独自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房间里还有一个用来放置衣服的玻璃箱,里面有叠好的衣服、变形的帽子以及难看的鞋子。这是一个伤心人住过的房间,他的心灵曾饱受伤痛和丧亲之痛;这也是一个勇敢者住过的房间,他以坚强的人生态度与充满厄运的人生顽强地斗争着。房子周围有一个农场,司各特和他的法警朋友有时会在这里散步,从这座山坡上远望,埃尔登山脉印入眼底。
特维德河水如玉带一般绵延地从草地与灌木丛中流过,这是在阿伯茨福德能看见的另一幅壮观景象。这里,我想起了曾经那位善良、坚强与崇高的人,他一直痴爱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与欢乐的事物,这时,我不禁热泪盈眶。掉眼泪并不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情,我很乐意将这段经历分享给大家。
我一直都记得,当年我在奈德斯托伊看到了一位英国著名诗人的故居,简陋得不可思议。当时我还想过,当柯勒律治对生活还没有完全失望时,当他的如泉涌般的文采还没有完全埋没成一堆玄学的废墟时,只要他愿意,他完全能找到良药来拯救他痛苦的心灵。
我怀着崇敬之情走在阿尔福克斯的林荫小道上。紧接着,一幢坐落在峡谷中的房子出现在我眼前,峡谷周围被橡树环绕着,房子看上去就如一座美丽的鸟巢。我不禁又想起了柯勒律治与华兹华斯当年在这里一起散步的场景。那些少年不羁时的美好回忆,在这波澜不惊的生活中不断沉淀、升华,直到他们一起享受成名的荣誉,一起完成了著作——清新、温情的抒情诗。
不得不承认,相比起那些历史或政治传统的场景,我更加倾心于以上这些美好恬静的情景。因为这些情景对于我来说,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荣耀感,在这里我总是能产生一些观念或思想,还能使我产生一些美妙的遐想。年轻人的心在这些观念和思想的撞击下,能体会到一种史无前例的快乐。在我心中,这些情景中所蕴含的自由与优雅是任何历史或政治场景都无法比拟的。那些政治家曾经为了推敲法案住过的房间,或者为了调整关税而努力的场景,都无法让我有所感触。虽然我很乐意看到特权阶级垄断逐渐被日趋强大的民主力量所战胜,但是,在政策背后的阴谋、策略以及政客的相互排挤之下,这股民主力量也显得黯然无光起来。当然,这种民主力量的存在依旧具有很大的意义,我并没有否定它的高尚和重要性。不过,人类并不能把最终胜利的希望,完全寄托在那些委员会或是立法机构身上,这种想法是靠不住的。
那些能够提高人类道德水平、又高举简朴与真诚旗帜的先驱者们才是人类前进道路上的真正先锋。而军队和军需部门则分别处于这个队伍中的中后部和最后位置,就这样大家一同缓慢地向前行进着。毋庸置疑,我当然属于一般的平凡庸众,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将自己的心绪传递到那片草木茂盛的小道和充满希冀的小山上。
我从不会因为别人与我的爱好不同,而与他们产生冲突。倘若有人想在旅途中寻找一个舒适的环境,还想亲手烹饪一些美食和品尝美酒,哪怕与一些陌生人进行有兴味的闲谈,请不要担心,勇敢地去做,恣意地享受旅途所带来的乐趣与快乐吧!倘若有人对经济状况、工资标准、生活现状等感兴趣,我也表示赞同;倘若有人想对史料、考古、露天庙宇的高度或墓冢的建造模式进行数据测量与收集,我也不会令他们败兴的。可是,我要明确表示的是,那些令人印象深刻、充满感觉的奇妙、美丽的历史场景,才是我所认同的旅行者身上的那种同源精神。所有烦闷和苦恼的因素在这种精神状态下,都将失去控制作用。
我曾经不顾皮肤的疼痛全身匍匐在地上,仅仅是为了观看都柏林博物馆里展出的出土文物。它们都是从布满沙砾的泥土地深处挖出来的石柜与石块,出土后也是一副毛糙的样子,上面覆盖着早已枯萎的草根;石柜里有一个做工粗劣的土瓮,倒扣在烧焦的余烬上。不过,眼前这奇异的景象并没有让我感到震撼,真正让我心灵感受到冲击的却是我通过它们而联想到的远古时期社会生活风貌。在那个蛮荒年代,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只能看着朋友或自己尊敬的领导人化成一团灰烬,感受由死亡带来的痛苦与哀伤。我的思绪在自己想象的场景中飘荡着,仿佛与远古时代交织在了一起,让我意气昂扬、激动不已。
尽管远古的人们过着生吞活剥的野蛮生活,思想未开化,对文明的认识也不完备,但他们同样也要面对着生死永相隔的恐惧,他们也能在刹那间明白,并坠入这一足以让人崩溃的深谷。死亡是一个残酷的神秘话题,因为无法解答,所以我对祭祀的发展很少关注,对于这些仪式与人类演变之间的关联,我也不甚了解。也许,通过哲学家的研究,我们可能会弄清楚一些问题。我现在想要关注的,并不是死亡这一深奥话题,而是通过那些历史文物展现在我眼前的远古人们的生活方式。
我经常幻想自己落入那些远古同胞们手中的场景,他们肯定会对我进行嘲讽与戏弄,甚至毫不犹豫地将我杀掉,然后像扔果核一样随意地把我扔掉。然而他们也是我的祖先,他们那种茹毛饮血的根性,是否也流淌在我的血管中呢?
我旅行的次数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少。实际上,对于是否可以再次跨越英吉利海峡,我并不在意。于我而言,旅行的意义没有对与错、明智与愚昧、暂时与长久之分,因为旅行的本质并不是非要怀着一种责任感,这是极为愚蠢的想法,从中获得乐趣才是旅行存在的真正意义。可是,我没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自己的观点,只能借用约翰逊博士曾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聚集在多少不充分的理由,也无法让其充分。”这句话正好印证了以下这个例子:兔子再多,也不会成为一匹马。此外,还有一个有趣又荒诞的例子也印证了这个观点:历史上所有的君王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开出一张一百英镑的支票。不过,我认为自己不想再折腾下去,不想再继续漂泊,是我思想转变的最大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我不能成功地用语言与他人沟通,然而旅行的乐趣却正好在于,通过与他人的交流打开眼界、获取学识。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加,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于身边这片美丽土地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因此,我才会对远方的美景不再向往,因为身边的景色已经足以让我应接不暇、恋恋不舍,这一切就像纽曼诗歌中描写的一般。
最后,我还有一个生硬的理由,旅行的本质也许只是精神上的一种分心,而我不想再给这种分心打扰。太过强烈的欲望,这是西半球的人们经常会犯的一个致命错误,这个错误足以埋没自己的思想。我认识的许多人,似乎都将生活目标体现在某种固定的生活方式上,他们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忘记自我,从而阻止自己对过去的怀念。
一般的英国人都不会太在意自己的工作,以及工作的意义,只要手里有活儿干,他就很满足了。典籍里无数的故事中有这么一个故事打动了我:耶稣指责玛莎整天都是在忙碌与烦忧中度过,甚至还批评她太过关心来客,但却赞扬她在闲暇时能够坐下来听他的布道。我并不是说,要把安静地深思当成一种责任,但我认为,人类很有必要在闲暇时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究竟为何物,对人类的生缘起止进行一下研究,体会当中的美好与价值。可是我们在现实当中,却总是在弘扬以下这种生活方式,那就是当自身需求已经满足时,依旧一意孤行地追求着财富梦想。
柏拉图曾在自己的一本对话集中提到过苏格拉底所引用的一句哲学家所说的话:如果一个人想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着,那么他必须不断地将美德实践到生活中去。另一位哲学家也曾说过:人类应该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在生活中执行美德。我非常赞同这些观点,在我心中一直都怀揣着这样一个希望,如果我们能将自己的毕生精力都投入到古希腊书籍的编撰上,那将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情啊!倘若一个人因为忙碌的工作生活而忘记了自己所存在的意义,那么旅行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件打发时光的权宜之计,因为他们不会在忙碌之中去思考人生的意义,这样一来还省了不少烦恼。我虽然不敢说这种权宜之计是他们应受的惩罚,但我真的会为他们感到惋惜。在旅途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思考当成一种修行,他们仍然不能放下手中的工作,沉醉其中难以自拔。假如有人质问思考究竟有何意义的话,我会这样反问他:“假如你一直做的都是一些毫无必要的事情,那又有何意义呢?”另外,和所有人一样,对于人生旅程的终点我同样会感到不知所措。可是我笃信,人类之所以来到这个世上,并不是用来荒废人生、碌碌无为的。就像《小孩儿》中的龙虾拼命呼喊的那样:“让我安静地思考一下!”我想这种精神活动对人类本身也是很有好处的。
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就存在着一些令我沉醉的风景,毫不夸张地说,它们给我带来的那种心境开阔、身心愉悦的感觉完全可以和环游欧洲相媲美。今天,我顺着一条平缓的下坡小道朝前走着,一直走到幽邃的谷底。谷底竖立着一架形状奇特的风车,和普通的那种环形塔楼上的黑色丑风车不同,这架风车是由老式木板制造而成,造型很是新颖。有一根主支柱直立在风车上,上面还有一扇连接着磨坊的神奇活板门。当麻袋装着的稻米通过皮带被转送到活板门处时,通过风车漏斗下的风雨板就会将它们碾磨成粉末。我还可以看到这样一个壮观的场景:扛着麻袋的工人,紧贴的黑暗的门道缓缓往上走去,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他们的身子处在半空中,工人将麻袋从面板门前倒进去,面板门关闭后风车翼板便开始慢慢地运转起来,一边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总是会想象这样的场景:当夜幕开始降临,满是尘埃的风车不停地运作着,椽条在齿轮的摩擦下发出“咕噜、咕噜”声,而当工人们往漏斗中倒入金黄色的稻米时,柔软的米粉伴随着下面“咔嗒、咔嗒”的声音徐徐地滚磨出来。
欣赏完奇妙的风车后继续往前走,地势就越发往下了。一片紧拥着的屋顶出现在视线中,那是一座规模很大的教堂。教堂钟塔的窗户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教堂附近的道路两旁有一片榆树林,一座尖尖的屋顶从林中展露出来,原来那是另外一座古老建筑。好一幅古老柔和、静逸舒适的画面,在我眼中,相比起那些我在国外见到的风景,这里的景色完全可以制成一幅完美的艺术画卷镶进相框中,这是任何异域景色都无法比拟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类要逐渐学会欣赏这些唯美的场景,不管是重新装饰的画廊和建筑,还是雄伟壮丽的山脉,都足以让你激动不已、无法平静。
改变心境,这样一句简单的拉丁谚语却道出了人生的秘密所在,改变心境能让我们对人生充满更大的希望;改变心境能让我们更加敏锐地发现生活中的细微之美,减少对事物的苛求,用更温和的态度对待人生。在现实生活中除了自己本身,没有任何事物能给我们带来平静。比起沿着乔尔·乔涅的艺术道路去环游欧洲,或到亚洲去探寻当地美景,那狭长的山坳、道路两旁的树林、古色古香的房间等这些熟悉的景致,会让我们更加接近生活的本源和平静。凡事皆有定期,因此我们在年轻时就该环游世界,接触各式各样不同的人,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有益而有趣的事情。这样,等到我们逐渐老去,便会用一种“知足常乐”的心态去追忆曾经的年轻时光,这是多么令人心向往之的场景,稍一遐想,思潮就忍不住澎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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