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

春深

一、名叫春分的井

清明过后，柳絮横飞，小城春深。林迟和水面上的一只蜻蜓对视，想从它的眼睛里找到关于惊蛰的答案。蜻蜓扇动翅膀但没有飞走，荡开几圈涟漪。林迟想，如果柳絮落下和水波晕开有某种速度上的联系，李文的出现就不是偶然。

惊蛰前夜，林迟被蟋蟀的叫声惊醒。是急促而短暂的几声，听不出在墙角还是屋外。林迟陷入恐惧，黑暗中仿佛有无数虫卵裂开，从松动的泥土里挤出怨恨。土地之上，风依然凌冽、夜依然长，人在其中摆动不休，只能睁着眼睛，盯着看不到的那些角落。直到天泛亮前的一刻，思想被乌青色禁锢，浑浑噩噩的入睡。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的清明，惊蛰生出的潮气在那一天凝成雨水，湮灭墙角屋外的虫尸，人也终于结束整月的失眠。

就是在喝水的时候，林迟在看到了杯子里李文的脸，四周没有一点光。李文说她在一个井的旁边，月亮照在她的脸上，所以林迟可以看见她。林迟没有回应或发问，听李文继续说着那口井。井的名字叫春分，井水有两种颜色，黑的是惊蛰，白的是清明。到了春分那天惊蛰和清明彼此交融，混合后的井水没有颜色，答案就在那天的井水之中。林迟看不到那口井，只能看到水中李文的脸，清瘦、白的没有血色。他始终看不清李文的眼睛，它们藏在一团水汽或雾气之中。

“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们已经见过了”

蟋蟀再次发出叫声，林迟手中的水洒了一地，下一秒渗在地板中。

二、所有人都认识李文

林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杯子里的水是满的，他看向地面，想从地板的缝隙里看出些什么。黄昏的时候陈冲来家里找他，邀他晚上一起去三条街之外的读诗会。第二条街的转角有一颗桃树，零星开了几朵花。林迟在看花的时候，听到陈冲问他“李文来找过你了吧？”。“找过了”，林迟疑惑为什么陈冲知道那个叫李文的女人，难道昨夜她真的在一个井边和他说话。交通灯变绿，两人沉默的向前走，到了读诗会太阳已经落到屋顶下面，云彩是诡异的橘色。

到了八点诗人走到客厅中间，并不招待来宾而直接开始朗诵他的新诗“在诗里，时间是非线性的。你从黄昏出发，却在清晨到达。就连清明才说出的秘密，也在春分得到解答……”。林迟转身拿酒时撞洒了一个女人的酒杯，他连忙道歉。女人要他不必在意，拿纸巾擦裙子的同时问他“见过李文了吧”，林迟怔怔的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女人却走开了。十点读诗会结束，宾客轮流向主人致谢后离开，林迟第一次来并不熟悉诗人，说过谢谢招待后就找不到别的话说。诗人却好像认识他很久了一样，握着他的手“李文和我说过你，昨天她去找你了吧”……

回去又经过那树桃花，林迟终于忍不住问陈冲“李文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她来找过我”。陈冲笑起来“所有人都认识李文”，然后吹着口哨继续往前走。林迟许久地愣在桃树下。一阵凉风吹过，他才发现头顶的桃树上，一朵桃花都没有。

（待续）